越王府
“我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木晨儿紧低着头叨念了几声,顿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越王恳切说,“你帮我找他好不好?我现在只相信你们,只有你们才能平安找到他。”
“小晨……”越王轻声低念,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木晨儿站起来,紧抓着他的衣袖急切说道:“我要见他!我想见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到他!”越王信誓旦旦说道,一会儿,他轻声劝慰,“你也别太伤心,逸亲王这些年都熬过来了,区区流矢夺不了他的性命。”
木晨儿从越王府出来,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百里骓。她拧了一下眉头,直径向前走去,默默与他擦肩而过。
“为什么到越王府?”百里骓冷声问道。
木晨儿沉默不语,继续向前走去。
百里骓紧抓着她的手腕,冷声问道:“你是要让他们替你寻找钟逸轩?”
“既然知道了,何必多问?”木晨儿淡然反问。
百里骓把她揪到怀里,冷沉责问:“他在你心中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不能给我一点点信任吗?”
“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你回宫办你要办的事,无须为我担心。”木晨儿推开他,淡看了他一眼,转身跑去。
百里骓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头忽痛,忿忿回到马车上,恨握的拳头萦绕森冷的杀意。
“皇兄,你何必跟皇嫂怄气呢?”坐在对面的百里奕韫吐了一口闷气说,“怪只怪钟逸轩手段太阴险,这一招置诸死地而后生,用得厉害。”
百里骓目光毫无焦距地落在某处,沉默不语。
百里奕韫咬牙切齿说道:“这个恶贼,派人伤了若不凡,本以为他是想挑起两国战争,渔翁得利。没想到,他更阴险,自己揭穿自己,还对外宣扬是你嫁祸给他,目的就是抹黑你,再跟靖王党上演一场自追自捕的好戏……”
顿了一会儿,百里奕韫扭头看向他说:“都他们不知道跟皇嫂说了什么,竟然让她这么恨你,误会你!”
“在她心里,始终是钟逸轩重要一些,否则,就不会听旁人的闲言闲语。”百里骓冷冷冷低笑,满眼的轻蔑自嘲和痛心,“她对我失望透顶,我何尝不是?”
百里奕韫抿了抿唇,试探问道:“若皇嫂从此恨了你,怎么办?皇兄要不要想想办法?”
百里骓冷哼,不以为然冷声道:“既然在她心里钟逸轩更重一些,我何必对她苦苦纠缠?就让她跟钟逸轩厮守去!回宫!”
“喔。”百里奕韫轻声点头。
木晨儿跑了好长的一段路才停下来扭头看去,见百里骓没追上来,轻蹙眉心,回过头去却看见站在不远前的若灵公主,她顿时被微微吓了一跳。
若灵公主冷哼,慢步走上来,不屑道:“你这个女人,不替百里哥哥分忧就算了,还要他在百忙之中为你烦心,你根本配不上他。”
木晨儿没有跟她说话,直接绕过她走去,不料,若灵公主直接撒了一把粉末,“啊……”木晨儿惊乍喊了声,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小晨!”赶来的百里辰急切喊了声,心急如焚抱起木晨儿,拍了拍她的脸,再睨向若灵公主厉声责问,“你对她做什么呢?”
若灵公主握了握拳头,冷声道:“毒死她。”
“你……”百里辰才刚开口,若灵公主打断他的话义无反顾冷声道:“尽管百里哥哥恨我一辈子,我也必须替他弄死这个女人,若留着她,她早晚会害他一无所有。那么,我宁愿自己一无所有,也要杀了她。”
“给我解药。”百里辰杀气凛然冷冷道。
“休想。”若灵公主冷声回应,拂袖离去。
百里辰骤然双目猩红,把木晨儿抱落地上,继而扭掌向她杀去。
若灵公主察觉到背后的杀气,连忙侧身躲开,却被他狠狠掐住了脖子,直压墙角,“咳……”她艰难喘息,拧紧眉头艰难斥喝,“你要是敢杀我,我皇兄定饶不了你,此刻云熙国内忧外患,他若发兵,百里哥哥的江山难保!”
“给我解药!”百里辰厉声咆哮。
“我凭什么把解药给你!”若灵公主不悦反驳,他指尖力度深了一分,险些没让他直接窒息过去。
百里辰呼吸急促,松开她的脖子,旋即一手扯下她身上的衣服。
“啊!你干什么!”若灵公主惊慌叫喊。
“我是你未婚夫,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说着,百里辰直接把她推到地上,剥下她的衣服。
“你住手!你住手!”若灵公主慌怯哭喊,“我给!我给你解药!”
百里辰这才停手,身上的杀气一分不减,冷冷盯着她。
若灵公主梨花带雨委屈哭泣,忙拉上自己的衣服,再狠狠把解药扔到地上。
百里辰顾不得她,连忙捡起解药跑过去喂木晨儿吃下去,轻摇她的肩膀,惶惶不安低念:“小晨,小晨,赶紧醒醒……小晨……”
若灵公主捂着自己被他撕破的衣服,委屈怨恨盯着此刻满脸温柔满脸惶恐的他,抹掉眼角的泪水,冷声道:“我早就说你喜欢这个女人,今天竟然还为了她羞辱我,百里辰,我这就把你们的奸情告诉百里哥哥。到时候,不是我杀她,百里哥哥也会让他下地狱,包括你!”说着,爬起来拂袖离去。
没走几步,杀气凛然的百里辰瞬间转移到她跟前,吓得她心脏无力抖了抖,踉跄倒退半步。
“你……你想干什么?”若灵公主警惕倒退责问。
百里辰步步逼近,指尖杀气盎动,冷冷道:“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这一辈子休想百里骓喜欢你,也休想天下任何一个男人喜欢你。我百里辰郑重告诉你,你若敢再中伤小晨半句,你若再敢纠缠啊骓半分,就算以血流千里为代价,我百里辰也要让你挫骨扬灰!”
“吖……”若灵公主脚跟一拐,跌坐在地上。
“咳咳……”另一边的木晨儿咳嗽了两声。
百里辰忙敛起杀气迫不及待跑过去把她扶起来,凝视着她微微颤抖的眼皮,心急如焚问道:“小晨,感觉怎样呢?”
许久,木晨儿才缓缓睁开双眸,目光模糊,低喃了声:“百里骓。”便再次昏阙过去了。
“小晨!小晨!”百里辰心急如焚喊了两声,再恨恨睨向若灵公主。
若灵公主咬牙道:“这是解药,又不是仙药!当然需要时间!”
百里辰忙把木晨儿抱起来,再睨了若灵公主一眼,冷声警告:“她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不饶你!”
若灵公主愤懑别过脸去,待他抱着木晨儿走远后。紧抓着自己被扯破的衣服,鼻子一酸,委屈落泪。
入夜,木晨儿昏昏沉沉醒来,侧头看见坐在床边的百里辰,轻抬手扶着还有点昏沉的脑袋,喃喃问道:“充叔叔……我怎么呢?这是哪里?”
“这是充王府。”百里辰微笑解释,“刚才若灵公主一时任性往你身上撒了药粉,没事了。只是,这事还是不要让啊骓知道,免得引起他跟若灵公主的矛盾,挑起两国祸端。”
“嗯嗯。”木晨儿轻眨眼眸以示点头,再指着自己的脑袋,若有意味道,“那若灵公主死脑筋,你要多多开导她。”
百里辰点点头,信誓旦旦道:“放心,我不会让她再欺负你的。”
木晨儿抿唇浅笑,沉默了一阵子,凝视着纱帐,喃喃道:“你若见了百里骓……提醒他好好好吃饭。”
“你真以为是啊骓设计陷害钟逸轩的?”百里辰满脸着急问道。
木晨儿微闭眼睛,淡淡道:“我现在不想纠结这个问题,也不想谈,我好累。”
是夜,百里骓站在庭院里等了整整一个晚上,也不见伊人归影,直至天明,落寞的脸上才浮起凄冷的笑。
赏龟大会如期举行,但是,木晨儿没有参加。
充王党虽挣了一笔,但是,没有木晨儿的聚会,倍感冷清。
隔了两天,木晨儿抱着相思琴上了越王的马车,扭头看向他心急如焚问:“真的找到钟逸轩了吗?”
越王急切点点头说:“我们派人在下游找到他,他中了箭,伤得很重,百里骓还在派人搜捕他,我们不敢贸然将他送回城里,所以还把他留在江边的船上。”
“这样便好……”木晨儿轻轻舒了一口气,再抚了一下琴弦。
到了江边,木晨儿连忙转到停泊在岸边的船上,进到船舱看了看靠在榻上喝药的钟逸轩,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笑道:“表哥不是不喜欢喝药吗?现在怎那么乖巧?”
钟逸轩搁下药碗,轻扬惨白的嘴角,浅浅笑道:“你来了。”
木晨儿苦涩笑道:“你知道吗?我找你好久了。”
“我不是不算什么东西吗?”钟逸轩戏谑道。
木晨儿瞪了他一眼,涩涩说道:“你是不是还要跟我抬杠呢?”
钟逸轩浅笑,看了一眼她抱在怀里的琴,轻声问道:“这是我的相思琴?”
木晨儿点点头,沉默不语。
钟逸轩深深看了她一眼,试探问道:“为何把它带过来了?”
木晨儿垂下眼眸,勾起一抹青涩的笑弧,轻声低念:“我……不知道为何,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就希望马上带着这把琴来到你身边……”顿了一会儿,她扬起眼眸问道:“我想给你弹一首曲,你喜欢听什么曲子呢?”
钟逸轩浅笑道:“只要是你弹的,我都喜欢。”
木晨儿往船舱看了一眼,船舱两头都被帷帘包得严严实实的,里边只点了一盏灯。她扭头看向钟逸轩问:“表哥,你为什么总是活在黑暗里呢?”
钟逸轩浅笑,沉默不语。
“我,不希望你总是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木晨儿轻声低念。
钟逸轩心头盎动了一下,沉默了一阵子,苦涩笑道:“我,习惯了。”
听到这句话,木晨儿愣了一下,百里骓也曾说过这句话。
“为什么?”木晨儿试探问道,“我可以知道吗?”
钟逸轩挽起惨白的唇,浅浅一笑道:“当年先皇把我关进一个黑暗无光的屋子,让我思考日后的路该怎么走。后来,我便习惯了在黑暗里思考。在阳光底下,我无法思考。”
“你撒谎。”木晨儿走过去把帷帘挽起来,再扭头看向他说,“你还记得吗?在阳光底下,你骗了我两个铜板;在阳光底下,你戏弄了好多人。我不相信,你钟逸轩走到太阳底下就变成白痴了。你关上的不是窗户,而是自己的心。”
“或者吧。”钟逸轩浅浅低笑,再凝视着她,意味深远低喃,“你能把我带到阳光底下吗?”
木晨儿抿唇一笑,抱起琴往船头走去,一会儿,她再折回来把他搀扶出去。她坐到琴前,扭头看他微笑说:“听着,好好记住这个旋律。”
“嗯。”钟逸轩轻作点头,深深凝视着她的侧脸,微风轻吹,一切都是那么恬静,然而,心里却有一丝不安稳。
一曲罢,船头一阵沉默,只有幽幽的风声,让人心头微冷寂冷。
钟逸轩指尖轻动,凝视着她道:“你今天怎样呢?”
木晨儿抱起琴,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你猜。”
“猜不到。”钟逸轩浅笑道。
“我跟百里骓闹翻了。”木晨儿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轻声道,“因为你。”
“怪我?”钟逸轩停顿了一会儿,试探问道,“还是他?”
木晨儿轻轻吸了一口气,意味深远说道:“我木晨儿从来不是什么伟大的女人,难得找到了一个能让我尝到幸福滋味的男人,我不想因为别人的话而放弃,在我眼里,他虽不是完美的,但是,他是实在的。我看到他所做的事情,都是有他的理由,值得的,我愿意与他承担。”
钟逸轩沉默。
木晨儿把手一松,抱在手里的相思琴直线垂下落入江中。
站在岸边的越王和珉王微愣了一下。
木晨儿转过身来,看着钟逸轩,一字一顿郑重说道:“从这一刻起,我会记住,你是逸亲王,仅仅是逸亲王。”
钟逸轩默然。
良久,待木晨儿离开后,越王和珉王跑上船来,看着钟逸轩落寞的背影急切问道:“小晨……说什么呢?”
钟逸轩凄然一笑道:“她猜到了,她从不愚笨。”
越王和珉王微吃一惊,下意识对看。
钟逸轩扶着肩上的伤口站起来,看了看相思琴没入江中的地方,她的意思是,他清楚了。
只是,没想到,她真的能如此撇脱。
原本以为用手段能将她从百里骓手里带走,却没想到,反而狠狠断绝了自己跟她的来往机会。
“木晨儿,我算计你,远远没有你算计我的,那么狠。”钟逸轩轻掀惨白的唇喃喃低念。
他故意让越王跟木晨儿说康王夫妇的事情,让木晨儿对百里骓心生芥蒂。
再以若不凡的伤设计,让木晨儿亲眼目睹他被百里骓谋害,企图让他俩感情破裂,他便能渔翁得利。
然而,她下手比谁都狠。
再翻脸断义之前,用她的温柔和笑容让他打开心扉。
让他再深爱她一分,她才冷然离去。
报复,这是她给他的玩弄她跟百里骓感情的报复。
她抱着相思琴赶来,带着那个青涩的笑容。
他原以为,这是美丽的开端。
她挽起帷帘,把阳光放进船舱。
他以为这抹阳光从此便是他的。
看着她抚琴的那个陶醉样子,他以为自己得逞了。
然而,在他沉醉的时候,她却冷手沉琴,破碎他的幻想。
她不指责他使手段离间她跟百里骓,仅仅一个漠视的眼神,说出冷淡如水的话。
这比千刀万刃更加可怕,更加犀利。
世间任何的毒药,都比不上她最后那句话。
他清楚她的性子,她若真的要划清界限,从此便可漠视过往的一切。
明依,她不再过问。
穆乃遗,她不再理睬。
而他,从此也会在她的世界消失。
想当日,他送她进宫,故意让小李子以太后之名询问百里骓关于选妃的事情,还无意得知百里骓当晚会出宫回瑄王府。
果然百里骓的回答伤了她的心。
而他,设计让她留了一个晚上,为她煮鱼。
最后,却还是敌不过百里骓。
回到院子里,木晨儿瞧见在亭子榻上闷闷不乐看书的百里骓,她走过去轻声道:“不是让你呆宫里吗?你怎么又跑来了?”
“这是我的地方,我爱来便来。”百里骓没有抬头,冷声说道。
木晨儿轻嗤一声,侧身躺到他怀里去。
百里骓冷看了她一眼,别过脸去,沉声道:“充王他们约你赏灯。”
木晨儿摇摇头,轻声低念:“不想去。”
百里骓握了握拳头,翻了一页书,冷声道:“难道他死了,你要把全世界都放弃呢?”
木晨儿向上瞟了他一眼,若有意味轻声道:“百里骓,你越发的厉害了。”
“是吗?”百里骓冷声反问,“我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让你有了这番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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