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礼物(中)
送走明泉,跋羽煌好心情地回房间,却见斐旭正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躺在他的床上,“你的皇上走了,不去送送么?”
“王爷不是已经送过了么?”
“本王是本王,帝师是帝师,又怎会相同。”
斐旭笑道:“王爷千辛万苦买下沁耳伦,为的不就是一鸣惊人么?我又怎么忍心出去抢他的风采,让王爷失望。”
“看来本王还要多谢你咯?”
“无妨,反正王爷欠本帝师的本来就不少。”
跋羽煌摸着拇指的玉扳指,漫声道:“那帝师想本王如何还呢?”
“王爷少花点心思在旁门左道上,我就谢天谢地了。”这句话仿佛师父对不学无术的徒弟恨铁不成钢。
跋羽煌一楞,进而有些哭笑不得,“本王若没记错,帝师是宣朝的帝师,不是我北夷的帝师吧?”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本帝师向来慈悲为怀,期望天下大同。”
“帝师不如说服你的皇上,让她拱手江山,天下即能大同。”
“原来王爷心心念念还是图谋大宣江山啊。”
跋羽煌叹了口气,“帝师不愧为帝师,总能轻易卸下对方心防……”
斐旭轻笑道:“那也要王爷配合才好。”
“可惜帝师一心向着女帝,不然来我北夷当官,本王不但可以配合,还可以非常慷慨。”
“的确可惜。斐旭若早知王爷心意,在出生那年就算爬也要爬到王爷府上去的。”
真是一句听得让人浑身舒畅的废话啊。跋羽煌低头将玉扳指来回转了两圈道,“帝师就如此放心女帝一个人回去?”
“王爷还不死心么?”他长叹口气,“送一个沁耳伦,就想动摇安家的地位,未免太过儿戏了。”
“帝师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身在情网,心在旁观么?安莲兴许可以忍下三千后宫,但绝对容不下一个帝师!”
斐旭摸着下巴道:“王爷何必如此急于分离安家与皇上呢?”
“本王也是为你的皇上着想。皇上亲政未满一年,手下又有连镌久这般权臣,若再加个安家,只会令局势更加复杂。何况安莲曾投靠前太子,心思叵测,实在令人难以放心。”
“这般说来,王爷是在为吾皇分忧咯?”
“那是自然。”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王爷是得知安家收服了彭徐两家兵力,怕他们帮助皇上稳定大宣朝局后转过头来找北夷秋后算账……才会如此在意。”
跋羽煌笑容微僵,“帝师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连本王也不知道。”
“不巧从摄政王的书桌上看到的。王爷不知道么?那王爷要好好检讨一下了,怎么可以连这么重要的情报都贻误了呢。”
跋羽煌默了下,大笑道:“本王实在不该小看帝师,幸好,这次本王有备而来。帝师既然如此喜欢摄政王府,本王少不得要尽尽地主之谊,请帝师走一趟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黑袍蒙面男子已经站在屋里,连斐旭都没看到他是如何进来的。
“又是你?”斐旭苦笑。与他两次交手,每次加上慕流星也处于下风,他当然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对手,“我可不可以问下……他为何会在北夷?”
跋羽煌笑道:“若帝师愿意屈驾王府,本王自会告诉你。”
斐旭伸了个懒腰,“若我不想去呢?”
“你说呢?”
斐旭翻了个白眼,“妖精,你还不出来么?”
清风拂过。一个白衣男子拿着面镜子坐在窗台上,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漫应道:“不想打扰你和小朋友聊天罢了。”
黑袍男子的身体一绷,门突然被撞开,他已消失在房里。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人影一晃无踪。
斐旭见跋羽煌皱着眉头,悠然道:“王爷既然认识罗镜,也应该听过吴霜吧。”
“噬魔吴霜?”跋羽煌眼中难得蒙上愁绪。
如果当今天下还有谁能与罗镜一较高下的话,只有吴霜。
跋羽煌斜睨着他:“看来帝师是有备而来。”
“总不能每次都让王爷寂寞地唱独角戏吧?”他挑眉笑笑。
“那帝师接下来准备如何?”
“王爷想知道?”斐旭朝他勾了勾手指。
跋羽煌深沉地盯着他半晌,才缓缓将头凑过去。
斐旭猛地挥出拳头,如离弦之箭。跋羽煌在反应过来前,拳头已经重重地揍在他的鼻梁上!
鲜红的血从鼻管潺潺淌下。
跋羽煌捂着鼻子,嘴角却在笑,“这一拳是为女帝?还是慕流星?”
斐旭笑吟吟地收回拳头,“为我自己。”
“因为我送了个男人给女帝?”
斐旭摇头叹息道:“因为你长得很奇怪。奇怪到……让我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
跋羽煌看着手背上的血,皮笑肉不笑道:“彼此彼此。”话音未落,他的拳头也已经送了上去!
日落时的夏家镇有点陈旧,有点颓废。
尤其是焦黑的客栈遗址,从里到外都陈旧颓废到了极点。
一个鼻青脸肿的银发青年抱胸站在废墟上,抿紧的嘴唇显示其正在不爽。
落日方向,一头老迈的瘦黄牛正拖着辆破木板车,晃晃悠悠地靠近。
“你真是挑了个见面的好地方。”银发青年不等车停,就开口抱怨。
“和废墟在废墟见面,不是很应景吗?”一个五十来岁年纪,清瘦文雅的男子从车下钻出,从容地掸了掸身上尘土。“你怎么知道我在下面?”
“老牛跟我说的。”斐旭同情地摸摸老牛的头,“它说车上这头猪沉得吃不消,而且是一头长得很奇怪的猪。”
男子抬手从脸上撕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秀斯文的面容,正是废物。他轻柔地摸着牛背,斜挑的桃花眼中泛出冷光,“晚上吃牛肉?”
“当作赔罪?”
“何罪之有?”
“我记得你约的是未时吧?”斐旭抬头看天,“现在是……酉时?”
他干笑道:“啧啧,我以为你打完架,需要时间舔舐伤口。”
斐旭嘴角一扬,将脸颊上的肿起挤成一只紫红的小汤圆,“这点小伤?”
废物伸出手指,点着他的胸口,“我是指这里。”
斐旭笑容咧得更大,“废门不是要绝情冷心么?”
“还有最后一条呢?”
若不能绝,便取之夺之,至死不休!
这就是废门,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其实……”废物用手指擦着嘴唇,“废门里还没有一个真正能够绝情冷心之人。”
斐旭挑眉。
“你以为真正绝情冷心的人还会收徒弟吗?”
绝情冷心的人早看透世情,又怎么还会在乎废门。既不在乎,又怎会收徒。若不收徒,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废物和废墟。
斐旭不怀好意地瞪着他,“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以前在骗你。”
“那今天为什么说了?”
“因为不忍心看你继续骗自己。”
斐旭撇开脸,佯看别处。
废物又下了一帖重药,“以安莲的才华容貌,不知道女帝还能撑多久呢?”
斐旭神情澹然,眼睛连一眨都没眨。不过——
“牙齿别咬那么紧,我都听到咯咯声了。”废物调侃道。
“你应该知道明泉命中注定是……”
“世人都说天命注定。但你应该知道,天命并非不能改。不然慕流星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你想放弃高阳王?”
废物微微一笑,“高阳王不是你那位女帝,他其实并不需要太多帮手。”
“吃不到葡萄的时候,葡萄总是酸的。”
“那就拭目以待吧。”废物笑容倏地变冷,“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一天你的女帝真的被高阳王从九五至尊的宝座上拉下来的话,我绝对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为何?”斐旭心中一凛。他看得出废物并非玩笑。
“废门的试炼并非儿戏。你最好全力以赴。就当是为了……我作为师父的自尊。”
斐旭苦笑道:“既不能输给高阳王,又要遵守废门门规……你想结局如何收场?”
废物耸耸肩,很不负责任地道:“那是你要烦恼的事。或许,你可以和你的女帝一起烦恼。”
明泉当然不会知道夏家镇正有人在议论她。她此刻正坐在驿站临时收拾的书房里看着手中的一封信笺。平日冷静无波的眸子难得掀起涟漪。
虽然欧阳成器与夏淳淳为了童堤之事双双南下,但五分热血堂与墨莲社的情报收集却不曾停下,她眼前的这份正是从鄄州送来的。
静安王进京求见的折子被管家劝下。
静安王的管家?她支着脑袋,似乎有谁提起过。
反过来想,谁会不想静安王与她这个姐姐亲近呢?高阳王?兰郡王?玉流?
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密封交于严实,“告诉他,朕要快!”
严实应了一声,接过信看也不看就往外走。
明泉舒了口气,正要拿过奏折,却见范佳若匆匆进来。
“启禀皇上,京城八百里加急。”
“快呈上来。”明泉眉头一蹙,从她手中接过匣子,虽然密奏匣子她送出好几个,但上面的花纹却是每个不同,这个池塘新荷正是她交予安莲的那个。能让安莲写密奏的事情……她不敢猜下去。
取出奏折,上奏的人却是常太妃。
她震惊地看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金伯雨被下毒毒死了?
奏折洋洋洒洒一大篇,声泪俱下,箭头直指后宫众人。
怪不得奏折由常太妃来写,想必安莲是为了避嫌。
只是金伯雨说到底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太妃外戚,与宫中众人俱无利害冲突,何以丧命?是阴差阳错?还是另有图谋?
她只觉身上一阵发凉,刚才心心念念早日回去的宫殿仿佛变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吞噬每个人!
“传令下去,即刻起程!朕要日夜兼程,务必早日回京!”
范佳若一怔,随即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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