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病危(1)
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满天鹅毛笼罩在整个城郭的上空,飘悠闲荡。
皇宫终于裹上了素妆。
明泉披着大氅站在雪下,被眼前的雪景迷乱了眼。
记得年少时,父皇也曾坐在亭子里含笑看她和高绰君在雪地里打雪仗,不时纠正她不雅的姿势。可曾几何时,这已成为永恒的思念封锁在回忆里。
“严实,”她掬起一把雪,奋力扔向远处!“去频州探探高先生。”他们有太多共同的回忆,单纯的、没有任何机心的回忆,只能小心翼翼地彼此分享。
“若他不想回来,也不要惊动。”她补充道。
她不想勉强他重新回到这个失去爱人的伤心地。若必须要有一个人承受孤独,那应该是她。因为这就是成为皇帝必须经历和成长的道路。
白老二终于行动了。
明泉站在乾坤殿里,一边由信差传报着宫外的风声鹤唳。
京都守军早得到了命令,只保护百姓和财产,其他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拳头早几年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分别被神风堂和万马帮吸收,因此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接收了铁老三万马帮,正带着他们和郭四娘的红缨会攻向福隆寺。
——欧阳成器带着神风堂的人在福隆寺外于他们对上了。
毕竟是亲伯父,血连着心。明泉满意地点点头,若他真为了自己日后势力的完整而将神风堂遣走,置欧阳老大的生死于不顾,她会立刻铲除他。一个连孝都做不到的人,又如何谈忠字。
——白老二已经攻入了福隆寺。
消息如门外的雪花一般纷至沓来。
明泉特地亲手煮了壶茶,慢慢品着。她不担心欧阳成器的安危,白老二怎么都得看她的面子。
她现在等的是……最后的好消息。
“皇上。”严实将最后一封信送来的同时道,“福隆寺着火了。”
摊开信,上面赫然是:欧阳老大、白老二同殁。
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任它化为灰烬后,她才幽幽道:“下令京都守军抓人,记得,是活捉。”
“是。”
先将人放进牢里关个几天,再领出来的时候火气也会小一点吧。
她优雅地啜着茶。
五天后,派去频州探望的信使传来令她震惊的消息!
——高绰君病危!
收到消息的时候斐旭正在她旁边。
明泉失态地差点将砚台打在他身上。
“高先生去频州的时候精神已然大好,为何短短一月竟……”她双目赤红,声音微微哽咽。
严实站在堂下,斟酌道:“是否将信使传来问话?”
无品级的信使传入乾坤殿大概是破天荒第一次,明泉却半分迟疑都没有,“宣!”
信使几乎是被人拖着来的,跪在下面的时候两条腿还在打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照着戏文上演得那样,大鞠了个躬。
明泉却没空理会他滑稽的模样,疾声问道:“高先生是得了何种病?为何不送来京城由御医会诊?”
“高、公公他……”他舌头麻得不听使唤,“被打得,不能动。”
她瞪大眼。堂堂大内总管太监走到外面居然被人打?!
“谁这么大的胆子?!”她的话里充满戾气,令斐旭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是高高高……公公的的……家人。”他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明泉放在桌下的手攥得衣服死紧,“你怎么知道的?”
“齐勇城的人都……知道。”他说话稍微利索了点,“高、公公还被游街过!”
砰!
墨砚和镇纸齐齐一跳!
信使被吓得趴在地上。
“那后来呢?”她勉强沉住气问。
“我找当当地的知府,把他给……救出来的。”
“高先生的伤势如何?”斐旭见明泉火得说不出话,替她问道。
“很重,大夫说拖……最多拖半个月。”信使小心地瞄着明泉脸色,暗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拖出去砍头。
明泉深吸了口气,“你先下去。严实,赏他黄金百两。”高家在齐勇城颇有名望,他能说服知府帮他救人,是个会做事有胆魄的。
严实弯下腰,一只手搀着他吃力地往外走。
信使软得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他肩上了。
两个人从背影看,颇有难兄难弟的味道。
“皇上息怒。”斐旭倒杯茶给她。
明泉将茶一口饮尽,朝外喊道:“严实!”
可怜严实正走到转角,听到呼唤只好匆忙将人扔下,提着衣服下摆拼命跑回来,“奴才……在!”
“准备驾辇,朕要去频州。”
“皇上准备何时启程?”
“即刻!”
严实连磕头都省了,赶忙跑去张罗。
斐旭叹了口气,“有几句规劝,听否?”
“听听无妨。”她冷冷地笑,像只浑身带刺的刺猬。
斐旭摸着鼻子,“天冷,出门多带几件衣服。”
皇帝的突然远行引得朝中一片震动。
沈南风与杨焕之结伴拦驾。
明泉连见也没见,就让阮汉宸直接把他们扔到斐旭的马车上,一起上路。
可怜两人匆忙出门,身上本就穿得单薄,斐旭更夸张地将帘布拉起,美其名曰:赏景。
“两位大人很冷吗?”他假惺惺地问。
杨焕之哼了一声。在他想来,皇帝会毫无预警仓促出门,斐旭‘功不可没’。
沈南风笑道:“帝师出门定然考虑周全。”言外之意就是借几件衣服穿穿。
斐旭点点头道:“好的好的。”他翻出一件大氅,“不过这件大氅是我珍爱之物……”
“开个价吧。”吃过几顿饭后,他就将他的品行摸得一清二楚,根本就是另一个孙化吉。不过孙大人好歹是为国操劳,他全是中饱私囊。
“好说好说。”斐旭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杨焕之又是重哼了一声。
过了会,严实过来送了条大毯子,“皇上说杨大人匆忙出门,一定未带御寒之物。毯子先将就着用,等到了城里再另行添置。”
杨焕之感动地接过来。
沈南风郁闷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皇上说沈大人有斐帝师照顾,想必无需皇上操心。”严实恭敬地传达完,就跑回明泉跟前去了。留下车里表情各异的三个人。
频州素以陶瓷工艺闻名于世,其富饶程度在大宣十一州中仅次于京城所在的帝州和奂州。封地领主罗郡王乃是瑶涓大公主的夫婿,与明泉同宗。
明泉圣驾突临,让久不闻政事,正在怡红院喝花酒的罗郡王心里打了个突,连忙连跑带跳地冲回郡王府。
府里管家早得到消息,调遣嬷嬷小厮手捧各种换洗用具站了一长道,罗郡王一进门便边走边更衣擦脸漱口熏香,忙得不亦乐乎。等到了惜水居外,他已神清气爽,举袖溢香了。
“公主,融安有事相商,可否一叙。”罗郡王惧内,举国皆知,他也不以为忤,颇为沾沾自喜。
瑶涓的大丫头春春应声走了出来,先拿了把玉尺抵住他胸前,逼得他连退三尺,到了院子外头。然后又量了量他的衣长,转身回禀道:“公主,驸马穿得是自己的衣服。”
罗郡王脸色一红。
上次为了贪方便,随便穿了件朋友的衣服过来,没想到一眼就被看穿了。
夏夏倚着门一边嗑瓜子,一边吃吃地笑,“驸马爷这次又闯了什么祸了?不会又为了哪家的花魁打了知府家的公子吧?”
“没有没有没有……”罗郡王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再也不去清香小阁了。”
春春白了她一眼,“少贫嘴,快来闻闻气味,公主还等着回信呢。”
夏夏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跑到罗郡王跟前,只嗅了一下,就皱起了眉。
罗郡王在一旁急得拼命打眼色。
“驸马爷……”夏夏拖长了音。
罗郡王顾不得春春还站在旁边,就猛得作揖鞠躬起来。
“至少喝了一夜的花酒,身上狐狸精的臊气连这么浓的香都盖不掉呢。”夏夏笑嘻嘻地跑回门里,探出半个头来,“我可不敢向公主撒谎,驸马爷还是明天再来吧。”
罗郡王急了,朝里面大喊,“公主!公主!我真有事!急事!你就让我进去吧。”
春春用玉尺拦在他身前,生气道:“驸马爷,虽然外面是你的郡王府,但这里是我们公主的地盘。公主进门的时候可是约法三章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这不是火烧眉毛,我给急的么!”他讨饶似的拱手,“小姑奶奶行行好,去回公主一声!驸马爷我这辈子都记得你大恩大德了。”
春春撇过脸不说话。
门里又转出少女,冷冰冰地看着他们,“公主请驸马进去。”
罗郡王吐出口气,感激道:“谢谢冬姐姐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转个背又开始姐姐妹妹了。”春春在他身后小声咕哝一句。
他可管不了她是挖苦还是嘲讽,大跨步进了房里。
屋子分三间,中间有两道帘子隔开,隐约一个白衣女子斜靠在最里面那间屋子的躺椅上。
“公主近来可好?”虽然看不真切,但他每次来,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驸马若无其他事,瑶涓乏了。”清清寡寡的声音,每个字都很无力,却又袅袅动听。
罗郡王见冬冬摆出随时要把他‘请’出去的架势,连忙道:“的确有事。”
“……请说。”
“皇上昨天出发来了频州,估计今晚就到平城。”这还是他京城里的朋友私下传书过来的,皇上连一点风声都没露给他。
瑶涓沉默了下,“你是说……明泉要来?”
“没错。”
“那接驾便是了。”
“可皇上没下令各州府接驾,我甚至不知道她老人家来干嘛。”他苦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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