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太后亲临
朝夕宫
匆匆的脚步声,踏入殿内,宫装老妇一路小跑着走到内殿,冲着那塌上的慵懒妇人做了个揖,缓缓道:“禀太皇太后,老奴刚刚听到消息,华妃娘娘回宫,路上遇到太后阻拦,似是发生了争执,华妃娘娘重伤复发,皇上正在宣太医为她诊治。”
“哦?”
床榻上的妇人抬了抬眸,眼角有些细微的纹理,两鬓皆以斑白,那身华贵的服饰和此时的仪态却显示出她的贵气,以及经久不衰的凤仪。
“华妃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命悬一线。”
老妇低着头,谦卑的弓着身子,如实作答。
“怎么说那丫头也对北丘皇朝的立有大功,可得让人看仔细了,救了她,也算是救了北丘皇室。”
“可是老奴还听到一个消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老妇略显犹豫,抬起头看了一眼夫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又低下头。
床榻上的夫人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弧,声音却像是在说家常:“苏嬷嬷不是外人,伺候哀家也有几十年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应该比哀家还要清楚。”
“是,老奴明白。”
老妇将说出一半的话立即吞回肚子里,无论事实是什么,她们做奴婢的制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子们自会处理。
这皇宫,本身就有太多的秘密,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
老妇人停顿许久,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直起身子:“可是太后那边……”
“论身份她也不过是太后而已,更是皇帝的生母,就算她对那个丫头有再大的怨念,也不会怨恨自己的孩子,太后,也不过只是一个女人。”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稍稍移动了下身子,起身去穿鞋子。
老妇见状立即走近了替她提上鞋子,见她起身,凤眸轻轻一扫,让她登时心神俱颤。
“可那个丫头不一样,无论是皇帝,还是对北丘皇朝,她都是功不可没的,只要她的心事向着北丘皇朝的,就算是她要哀家的命,哀家也是义不容辞的。”
“太皇太后!”
老妇震惊,不明白太皇太后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浑身毛孔倒竖,她身为奴婢,同太皇太后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如今听她这般说辞,难不成会出什么事不成。
“你放心好了,哀家是千岁之身,哼,还想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呢。”
年纪大了,动作有些迟缓,太皇太后摆了摆袖子,抬起手臂,睨了老妇一眼:“苏嬷嬷,扶着哀家,摆驾紫华宫。”
“是。”
苏嬷嬷不敢怠慢,况且她对这太皇太后也多少有些了解,她虽然不问宫中事,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乾青帝的政治上的得力助手。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是这位太皇太后的铁手腕却是无人能挡,朝中大臣也无人敢言。
这太皇太后先后诞下三皇子北丘睿和七皇子北丘敛二人,自是对小儿子多些疼爱,却不料他战死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此再不问政事,乐于清净。
直到虞家美人的出现,太皇太后才真算是快乐起来,脸上常常能够看到笑容,连苏嬷嬷都觉得奇怪,为何太皇太后会那般喜欢这个右丞的女儿。
不过更让她觉得吃惊的是,最近宫中有所传言,这女子便设计五皇子谋杀先皇的主谋,虽只是传言,太皇太后却一改常态并不急于求证,分明是想要纵容杀死先帝的凶手,这一切究竟是因为喜爱,还是另有隐情。
苏嬷嬷不敢问,生怕捅到了马蜂窝,只是一路观察着太皇太后的脸色,在心底默默揣测。
倒是太后和皇后,她突然间为那二人捏了把汗,若真是太后有心隐瞒,那么这二人的做法就是触了太后的霉头,以她的了解来说,太皇太后对于这件事情一定会有所动静。
“太后驾到。”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紫华宫,苏嬷嬷回过神,扶着太后走进宫内,紫华宫内的陈设都按照这位华妃娘娘的喜好一切从简,但却比之其他的宫的要精致许多,包括墙上的字画,帘幔的成色,一切看起来都是古色古香的。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些字画娟秀而不失苍劲的笔力,看落款,竟都是出自一个女子的手笔。
“孙儿参见太皇太后。”
北丘尹未料到这么晚太皇太后要来,他因为担忧而有些疲倦,根本没空去理会往日里堆积如山的奏章,本以为太皇太后会如母后那般怪罪他,太后却只是微微一笑,言辞温婉道:“皇上对华妃如此上心,这下哀家放心的多了。”
“太皇太后?”
北丘尹有些吃惊,太后却只是一笑而已,凤眸看向床榻上的女子,隔着纱蔓,仅仅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眉心紧紧拧住,似是在同什么争斗,额头上也现出一片晶莹。
“皇帝累了吧,时辰也不早了,就由哀家代皇帝照顾美人儿,有哀家在这,没有人敢来这里撒野,皇帝大可放心。”
太后收回目光,看向一脸忧色的北丘尹,见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舒展开嘴角:“也好,就劳皇祖母费心了。”
这一声皇祖母,让太皇太后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只是片刻,在北丘尹转身的一刹那,太后唇边的笑容立刻凝固成霜,让一侧的苏嬷嬷打了个寒颤。
“苏嬷嬷,风大,去把门关上。”
苏嬷嬷闻言立刻转身,等到大殿的门“嘎吱”一声,太皇太后才凤步缓缓的移向床榻上的女子,伸出手,五指丹蔻在烛火摇曳下发着幽幽的光芒,苏嬷嬷刚刚转过身朝里面走,就看到这个画面,吓得立刻捂住了唇。
太皇太后的指尖顿了一下,冷冷一哼,轻轻将那纱蔓挑起,然后伸手用手背往床榻上女子的额头上一贴,然后厉声道:“还真是一群庸医,浪费了那么多名贵的药材。”
太皇太后的声音平缓溢出,却让苏嬷嬷手脚发寒,从她当值的第一天起,她就感觉到她的深不可测,总觉得她若是知道的越多,也就离死期不远了。
“还真是惜命的人。”
太皇太后幽幽叹息,这句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吓得苏嬷嬷立即跪倒地上,不断的磕着响头:“太皇太后饶命,太皇太后饶命。”
“瞧你,哀家又没说你。”
似有轻轻的笑声,却让听的人神经绷到了最高点,苏嬷嬷抬起头,见太皇太后挑着细眉,正定定的看着她,苏嬷嬷立刻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怪风,吹得骨头咯咯作响,口中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苏嬷嬷,你在哀家身边也有几十年了,怎么阿月的性子就是学不会。”
苏嬷嬷知道,阿月是太皇太后陪嫁来的丫头,性子沉稳冷静,却因宫斗成了太皇太后的替死鬼。阿月死的前一年,苏嬷嬷进的宫,阿月的死,也是太皇太后心上的伤口,极是隐晦,平日里没人敢提起,如今却被她自己提出,顿时像是一盆冷水浇灌下来,寒到了骨子里。
“阿月那丫头的傻气,这点你倒是学得挺像,如果不是哀家坐镇,恐怕你这条小命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投胎,苏嬷嬷,你如今是哀家身边唯一靠得住的人,怎也会这般怕我?”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让苏嬷嬷觉得心惊,有些委屈,大气也不敢喘。
“你放心好了,哀家的心没那么硬,哀家知道,你也是个忠心的人,不然也不会伴随哀家这么多年。”
“太皇太后对老奴的恩情,老奴没齿难忘。”
苏嬷嬷接下话,想起那些陈年旧事,心中不觉一苦。
“这样的话,哀家也告诉你,现在在床榻上的这个女人,便是杀害先皇的凶手,但也是拯救北丘皇朝天下的恩人,又是皇帝的心尖人,苏嬷嬷,如果你是哀家,你会怎么做?”
苏嬷嬷大惊,她刚刚想问被太皇太后阻止,现在竟有主动告诉她,而且还将那皮球踢向了她的方向。
如果她回答是杀,那么便是杀了北丘皇朝的恩人,违背了天下道义,也会因此触怒皇上;但她若是说不杀,这女子不禁毒杀了先皇,还陷害了五皇子,导致五皇子惨死,那么太后心中一定对她有所怨念。
杀还是不杀,哪能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所决定的事情。
“太皇太后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决定,不是吗?”
她撞着胆子,从刚刚太皇太后的行为,大胆一猜,心中却仍旧发怵,有些后怕。
“她不该死。”
太皇太后这句话倒是出乎苏嬷嬷意料,她不该死,是说那床上的女子,那女子杀死了她的儿子,她的亲孙,而她却告诉她,那个女人不该死。
“太皇太后,老奴不懂。”
“你是不懂。”
太皇太后轻笑,眼底露出一抹沉痛:“真正该死的是北丘皇室的血脉,无休无止的宫廷斗争,那些人总是不惜踩着自己至亲的头颅、鲜血,获得本不能属于他们的权势,这样颠覆伦常,灭绝人性的屠杀,才是一切的根源,其实,真正害死先皇和五儿的并不是她。”
“太皇太后说的是,五皇子。”
苏嬷嬷大胆猜测,话罢咬住唇瓣,含进血腥。
“哀家说的是宿命,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劫数,那个丫头在选择爱情的同时,也选择了天下,这一点倒是让哀家欣慰的。”
“这一点,你永远都不会懂。”
太皇太后说完,转过身替榻上的女子掖好被子,拉下纱蔓,然后转过身:“明天哀家会替皇帝下一道懿旨,此次北丘大军得以大胜,华妃功不可没,特封此女为皇贵妃,赐信印,以示嘉奖,其它赏赐,就由你来替哀家拟定。”
苏嬷嬷得了太后懿旨,立即俯身:“老奴遵命。”
“不早了,我们也回宫吧,吩咐下去,不需任何人打扰华妃。”
太皇太后说完,抬抬手臂,苏嬷嬷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过去扶住,然后随着太皇太后一同走出殿外,看到守卫的人立即吩咐加强紫华宫附近的巡视,务必保证华妃的安全。
太皇太后走后,离紫华宫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月光暗淡,看不清女子的容貌,但看那一身明华宫装,俨然是宫中的贵人打扮,那女子停留许久,隐在袖中的手臂不住的颤抖,眸中的光芒也清冷生辉。
巡逻的士兵走到近处,那女子身子一侧,身形一闪,竟是迅速的消失在假山的后面。
夜幽静,紫华宫中的香炉烟香漫溢,有宫女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提着要煎的药包,听见殿内女子的咳嗽声,却未见一人在内,顾不得先去煎药,朝着内殿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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