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杨帆忽然有一滴泪,掉了出来。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静静地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儿,她是最残忍的侩子手,把他的心劈成好几瓣。
既然不爱他,为什么上天当初要让他遇见宋铃诗,遇见顾月铃。
所幸的是,只掉了一滴泪,让他不至于太狼狈。
“可以让我,抱抱你吗?”
月铃轻轻地点了点头。
杨帆轻轻地抱住月铃。
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铃诗,我好想你。”
这样一句,铃诗,我好想你。足以让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他说的,不是忆熙,不是月铃,而是铃诗。
“多希望你还是当年的铃诗,不用当公主,不用当顾月铃,或许我们现在还是会在一起。”
月铃没有说话,静静地任他抱着。
虽然知道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可是还是很不舍,他没有办法去看她的脸,他只是害怕,再看一次,就会心痛到不行。
“请留住你心中的宋铃诗,因为那是我爱过的人。”
杨帆放开她,转身离去。
不能回头,没有回头,如果这样决裂走去,或许不会让她看见,有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月铃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有那么一秒觉得,或许再也看不见他了。
最美好的记忆,停留在笑歌楼的那天夜晚,他捧着饭,和她一起坐一起吃。
他轻轻地唤她铃诗。
顾月铃走出藏经阁,看着天上的太阳,抹掉眼泪。
她现在,却突然很想见到沈南一,告诉他,她想好了。
可是她不知道,她刚走出藏经阁,身后就有一只黑手悄悄向她伸出。
蹦——!
打向她的脖子,她突然感觉到天黑地暗,合上眼睛,晕了过去。
今日,便是丽佳贵妃的判刑日子。
此刻,她被人押去执行死刑的路上。
曾经风光一时,以为可以当上皇后的女人,这时却狼狈不已,虽然是花容月貌,但是有止不住的沧桑。
就算她死,也有一个人陪她死。
忆熙,你会像你母后一样,一样死去。
因为从来和她作对的人,没有什么好下场!
丽佳贵妃手指颤抖地捧起那杯酒,一饮而尽,饮下鸠酒,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自打她十四岁入宫,做了秀女开始,她就预料到今天。
丽佳贵妃跌倒在地,永远地闭上眼睛。
月铃正在皇宫最不引人注目的一件小木屋里,沉睡。
手上的银铃,已经消失。
此刻银铃在某个人身上,这个人一脸幸福的笑,以为带上银铃就可以成为那个人的新娘。
沈南一发现了月铃不见了。
哪儿都没有看见她。忽而看见了杨帆,便上去问他。
杨帆表示,从藏经阁出来之后,就没有再看见她了。
把她身边的宫女太监问个遍,纷纷都说没有见过她。
一时间,沈南一陷入了烦恼和担惊受怕之中。
好像……有种预感,有什么不幸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顾月铃用尽全力地睁开眼睛,一片漆黑,只有某些细缝投进来一点点光。
她想动,发觉自己手脚都被绑住了,嘴巴也被封住了。
她怎么会这样……她害怕起来,她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丽佳贵妃行刑之时。
门突然被打开,顾月铃抬起头害怕地望过去。五公主端住一支蜡烛,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永君?她怎么会这样做?月铃很是诧异。
月铃一直呆呆地看着五公主,没有说话,没有动。
跟着进来的侍卫把门关上,永君放下那一支蜡烛,拿开塞在她嘴里的布。
五公主微笑地举起右手,摇摇那一条银铃手链,月铃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上的银铃不见了。
五公主走到她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来:“你看,这一条银铃,我已经和父皇说了,沈公主将银铃给了我,我让父皇给我和他指婚。”
月铃笑了笑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和他在一起吗?他不会同意的。”
“父皇说同意就必须同意!”五公主突然凶狠起来,“你以为你就能只手遮天吗?从小你享尽父皇的宠爱,只为你的母后是皇后!而我呢?因为我母亲只是一个嫔妃,没有资格养我,就把我送到丽佳贵妃身边,本来丽佳贵妃不断怂恿我来除掉你,我一直没答应,可是,沈公子居然把手链给了你!”
月铃说:“你醒醒吧!沈南一他不爱你的,你死心吧。”
五公主伸手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我不管他爱不爱我,他在我身边就好,我爱他就好。”
“你不要那么自私好不好?你这样会伤害很多人!”月铃终于忍不住大喊了起来。
五公主冷笑了一声,对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上前,把袖子中的鞭子递给了她。
五公主拿着鞭子,狠狠地在月铃身上抽了一下,月铃的脸上多了一道疤痕:“这一鞭,是你代你母后的,我母后生我之夜,父皇居然还陪皇后去赏月,而我母后差点难产!”
五公主又挥了一遍:“这一鞭,是你自己的!你从小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可是我无论做到多懂人心多温柔体贴,父皇还是宠爱你不宠爱我。”
“这一鞭,是沈公子的。沈公子为什么不喜欢我?我自问条件样样不比你差。我的样貌是这么多公主公认之首,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
“这一鞭,是给你的!为什么我花两年去练的琴,你两个月就能练得出神入化?”
过了很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身上的疼痛真实而触目惊心。
月铃奄奄一息地躺在地板上,她已经数不清五公主挥了多少鞭,直到侍卫提醒公主走的时候她才停下了手。
五公主容貌之美无法形容,但是狰狞起来,惨不忍睹,丑陋至极。
衣衫被打破了,月铃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痛得倒吸一口气。
手上还有血,月铃叹了一口气。
明知皇宫波橘云诡,自己还是硬要进来闯,脸上应该会留下疤痕吧?
自己浑身痛得要命,到处都是伤口,这间小屋黑暗潮湿,连点稻草都没有,冷极了。
月铃努力把自己蜷缩在一角,伸出被捆住的双手,轻轻地敲着木屋。
多希望有人听到,可以来救她。
她忽然又想起,五公主已经把银铃手链给皇上看了。如果她没有被救出去,五公主就会和沈南一成亲了吧?
一想到沈南一要和别人成亲,她的心就很痛,可是,她又怎么能死在这里,她怎么能让沈南一和别人成亲?
月铃咬住下唇,绝不,绝不!绝不能让别人成为沈南一的新娘。
五公主临走时,并没有塞住她的嘴,即使她已经筋疲力尽了,她还是使劲全力喊:
“救命——”
“我是四公主啊——”
“来救我——”
沈南一愤怒地把五公主拉到皇上面前。
简单地向皇上行了个礼,沈南一说:“请皇上为我主持公道。”
皇上说:“支持什么公道?”
沈南一作揖说:“我本是把五公主手中的银铃给了四公主忆熙公主,不知为何四公主不见了,而银铃出现在五公主手中。”
皇上合上手中的奏章,有些愤怒地说。
“什么?忆熙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永君,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五公主瞄了沈南一一眼,接着行礼道:
“回父皇,儿臣只是在御花园捡到这一条银铃手链而已,觉得好看好玩儿就戴上了,其他一概不知。”五公主说。
“恳请皇上,发散兵力去寻找四皇姐。”
她会被找到吗?那个地方隐秘黑暗,不会有人留意的。哪怕找到她,她身上那么多伤痕,早已死去了。死人,最会守秘密了。
皇上眯着眼,看着永君仔细地想了想,才想起来今天是丽佳贵妃行刑之时,她一向妒忌皇后以及忆熙,加上五公主永君自小在她身边长大。
思考之间,一条妙计横生。
“南一,此事不急,公主或许只是想静一静而已。五公主和四公主是姐妹,又怎么会加害于她呢?”
“皇上……”沈南一打算再说,却被皇上制止了。
“行了你不用说了,如果忆熙明天早上再不见,朕就派人去找她。”
沈南一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皇上已经离开进内宫休息了。
他只能作揖行礼,恭敬地低下头。
五公主站在大殿之间,微笑地向他挥了挥手中的手链。
“请公主把银铃手链交还给我。”沈南一强忍着怒火,说道。
五公主看了看他,骄傲地微笑,转身就走。
沈南一看着她,手中紧握拳头,如果忆熙出什么事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自己以及五公主的。
匆匆忙忙地找了好久,已经是黄昏了快要入夜了,沈南一停下脚步喘气。
杨帆也派出了许多兵去找月铃,无论是宫内宫外都十分忙碌。
“沈贝勒,我发现了一个很可疑的地方。”杨帆从对面跑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说:“皇宫一个很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有一间小屋,在那里就算再大声喊也没有什么人听得到,我刚去看了,没想到门居然被锁上开不了,我想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我想找你一起去看看。”
沈南一想都没想,直接抓住他的手:“在哪里?快点带我去!”
月铃,请你挺住,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门突然被推开,月铃努力地睁开眼睛,光线随着门而投了进来,已经是黄昏了。
五公主缓缓地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
“听说你一直都在喊嘛,可惜,没喊来人吧?”五公主说。
月铃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公子他们还发散兵力来找你呢,我看,很快就要找到了吧?”
五公主站起身,倨傲地看着她:“看来,你要换了地方了,你的死期,也将近了。”
月铃刚想说不要,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五公主踢了一脚,月铃立刻倒在了地上。
月铃多希望这一刻闭上眼沉沉睡去,可是她明白,睡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五公主对身后的人挥手,身后的两位侍卫立刻搬起她,另一个宫女给她套上麻袋。
“给我扔到荒山郊野去,越远越好。”
五公主随后走出木屋,其他侍卫把她放到一架马车上,铺上稻草,确保无人怀疑,一个侍卫就跳上马车,开了出去。
马车一直在动,月铃的困意越来越严重,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去。
而她爱的人,却要和五公主结婚。
她缓缓地合上眼,当快要睡去的时候,却听见了杨帆的声音。
杨帆正带着沈南一和军队向小木屋的方向跑去。
他们知道的……他们原来知道的……
可惜,太迟了。
明明沈南一一直在身边,她却不能见到他。
她不能认输,即使她的口几乎说不出话了。
刚开始,她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使出最后一份力气大喊:“救命——我是忆熙!”
之后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觉得很累,闭上眼沉沉睡去了。
她只是不能看着,自己爱的人和别人成亲。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她又是宋铃诗模样。
那时候的事情,却记得很清楚。
自己明明很讨厌杨帆,可是却偏偏害怕别人取代她照顾他的位子。他的画像,除了用来叫醒她以外,有时候突然看着看着,就会微笑。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抗拒给他做元宵,他吃的正欢的样子,她有些愉快。
桃花树下,宋铃诗和杨帆静静地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才子美女,衣袖飘扬,彼此有情。
杨帆突然停下脚步,抓住她的脚步,不让她往前走。
“铃诗,”他的温柔呼唤让她觉得很安心,“明天……你就要走了。”
宋铃诗遗憾地点点头。
“这么多天来,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我觉得很开心。”
有她在他身边的日子?什么啊。宋铃诗想。
“听到你藏起我的画像,我很开心。看到你认真做元宵的样子,我也很开心。只要看到你,心情就会好起来。”
宋铃诗也微微笑起来。
“……很快,你就要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变,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宋铃诗,美好得让我很着迷。”
“我不会变的。”宋铃诗说。
杨帆突然抱住宋铃诗。
宋铃诗呆了,只听见他在她耳边说:“如果可以,即使你变得再怎么样不好,请为我,留住你心中的宋铃诗。”
宋铃诗轻轻地嗯了一声。
“铃诗……”
“嗯?”
“……我喜欢你。”
好像这个时间突然停止了。
许多许多桃花掉落下来,纷纷扬扬的,落在她的发上,她的心,此刻跳得很快很快。脸上的微笑,怎么也掩饰不了。
她怎么会想到,那个总是远远望着他的她,有一天也获得了他的喜欢呢。
可惜,可惜,明天,她就要离开一座庙了。
“答应我,如果在二十岁之前,我没有出现,不要嫁给其他人。”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要当上王爷,来娶你。”
来娶你。
他不是单纯的喜欢,他是有承诺地爱着她。
她抱紧他,露出一个微笑:“好。”
此生此世,非君不嫁。她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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