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一没有说话，只是全身颤抖，呼吸加速，眼中冒着熊熊怒火：“滚！”

　　说完，他便扯着月铃离开，大步流星地把月铃带上马车。

　　月铃被扯着上车，回头却深深地望了一眼杨帆。沈南一，她太了解他了，如果他真的爱她，不会有这样的反应的。

　　马车开始启动，没多久，马却被杨帆狠狠拉住。

　　“沈南一！你要是个男人就出来给我说清楚！你这样逃避算什么！”

　　沈南一说：“马夫，不用管他。继续赶马。”

　　马时而走几步时而被拉住，坐在车子里摇晃不定，月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晕了。

　　“沈南一！月铃要是真的喜欢她，你能让她开心，我愿意让给你！但是你这么骗她，你算什么好汉！”

　　月铃低下头。

　　“放手吧杨帆。谢谢你。”月铃说。

　　什么都没有发生。不再有摇晃。

　　只是外面安静了好久。

　　马夫一声“驾！”，车子开始奔跑，轱辘轱辘的轮子声音滚着雪地，发出厚实的声音。

　　车子里谁都没有说话。

　　沈南一静静地看着月铃，月铃低着头没有说话。

　　杨帆望着远去的马车，却红了眼睛。

　　我多么希望你幸福，哪怕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有些人，注定，一刀一刀地，永远刻在心上。

　　仿佛命运了有朵妖娆的花，在某个夜晚悄悄开放，所有酸甜气息，带着阳光下细小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萦绕在身边。

　　灿烂的烟火，在墨黒的夜空绽放绽放绽放，却又悄然消失。

　　顾咏荃在这个冬天患了重病。

　　当月铃知道这个消息，二话没说，眼泪哗哗就掉下来了，顾咏荃一直视她如亲人，在笑歌楼给了她记忆里来没有的母爱。

　　或是逃避，或是不想面对，总而言之，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连夜回了苏杭。

　　车子刚到笑歌楼门口，就看见小雪莲宜阿发一干人等在门口等着。

　　月铃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小雪就上前一步：“公主。你来了。”

　　月铃摇摇手：“不要叫我公主，依旧，月铃。咏荃姐呢？”

　　小雪露出悲伤的神情，月铃马上感觉不妙，立马推开门往笑歌楼走去。

　　匆匆忙忙跑上木楼梯，左转第二间，刚推开檀木门，就看见顾咏荃一脸苍白躺在床上。

　　已经没了往日的风韵犹存和风情万种。月铃的眼泪立马唰唰流了下来。

　　听见有声响，顾咏荃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月铃：“月铃，你来了？不……是公主。”

　　“咏荃姐。”月铃坐到她旁边，“你感觉怎么样？”

　　顾咏荃微微一笑：“感觉好多了，这两日打算窗子看了会雪，雪好美，可是病更重了，莲宜她们就不肯我看了……我很想看的。”

　　“咏荃姐，你好了，我们再看。”月铃抹掉眼泪。

　　“为什么这个冬天那么漫长的？我好想看彩虹。”

　　“快了，很快就到了。”

　　“我快要感觉支持不下去了……”顾咏荃闭了闭眼。

　　“咏荃姐你说什么呢，你会好的，你那么坚强，把笑歌楼经营得那么好，你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支持下去了。”月铃哭喊着说。

　　“你知道吗？我记忆里，他还是当年的印象……那年在柳树下，微微抬起头，一双眼睛犹如星空的样子……我还记得……”

　　“哪个他？哪个他？咏荃姐你说啊，我去把他找来，我去把他找来！”

　　“……没用的，他再也不可能出现了……再也……不可能……”

　　“咏荃姐！你说啊！到底是谁！说啊！”月铃已经哭得喘不过气了。

　　“月铃你知道吗？我真想再见他一眼，一眼就好了。让我记住他。我印象里的他……我有些忘了……”

　　月铃已经哭得说不出话了。

　　“我还记得好清楚，那天，他温柔地抱着婉筠，告诉她，他是真心爱她，不是为了巩固势力……”

　　婉筠？！婉筠？！！

　　这不是她母后的名字吗？慕容甘婉筠。月铃呆住了，还只是巧合？

　　“可是，拔绎，你知不知道我好难受……酸到心底里，酸到心底里。”

　　拔绎，拔绎！是她父皇！

　　“咏荃你姐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牵着顾咏荃的手不断掉泪。

　　“月铃对不起……我还是爱着你父皇。”顾咏荃反牵住她的手。

　　顾咏荃哭了，她像个孩子“哇——”一声哭了，她哭得很大声，好像许多年来没有痛快流过的眼泪一下子全部痛快地流了出来。

　　苍白的脸带着眼泪，十分让人怜惜。

　　月铃握住她的手，不说话，陪着她哭。

　　窗外苏杭的雪很小，但也纷扬，飘扬而下，如同薄荷般清凉的雪。

　　二十二年前的顾咏荃，正是大好年华，巧笑盼兮的美人。

　　与月铃母亲同称苏杭两大仙子。共同入宫选秀女。两人同时被看中。但月铃母亲心底善良，温婉贤淑，两人之间并无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反而倒是做了很好的朋友。

　　刚开始，皇上还是个面容冷峻的九五至尊。对被选中的秀女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一心只钻研国家大事，但那日在湖边，顾咏荃独自看湖，一转头，长发飘零，眼神流转，击中了皇上的心怀。

　　那时的顾咏荃已经有心上人，即使对方贵为天子也不理不睬，但久而久之，心中却慢慢动摇。皇上却因为太后认为皇上政权不稳要巩固势力而立将军之女甘婉筠为后，本是一场家族利益的交易，而不久，她却真真切切地听见皇上对月铃母亲说，他是真心爱她，只爱她一个，丝毫无关利益纠纷……

　　打那以后她就离开了京城，离开了皇宫，也离开了皇上。

　　但她和皇后还是保持很好的朋友关系，书信来往断不了，那时从湖中救起月铃时，觉得她非常像皇后，经杨帆一提点，她果然就是月铃。

　　月铃悄悄地关上门出去，此时顾咏荃已经睡着了，她哭得很歇斯底里，哭得很彻底很痛快，看得出她已经忍了好多年。

　　离开一个人二十一年，二十一年间从未见一次，却还是深深爱着。

　　月铃走出笑歌楼，抬起头看着漫天的雪。

　　沈南一还是站在雪中，依旧挺拔如树。

　　月铃冲上去抱住他。

　　当真爱来临的时候，我们还是没办法阻挡。明知道会受很多伤害，但是我不怕。

　　即使你是一棵仙人掌，我也愿意忍着伤痛，把你捧在手心去爱你。

　　月铃抱着沈南一，哭了出来。

　　沈南一也抱着她，摸着她的青丝，满是爱怜。

　　沈南一，我不想错过，我不想像咏荃姐那样，许多年都只能想念和流泪，我想好好抱紧你，我不想就此放手，我不愿意。

　　雪下得好欢快，跳跃着，落在月铃的发丝上。

　　心里面，有种鸟叫，唱着歌儿响彻云霄。

　　心里面的想法，渐渐清晰。

　　或许爱要经历过很多事情，才能最终明白，为什么是真爱。

　　但我愿意，经历很多磨难，也不愿放弃，始终和你在一起。

　　“听我说，我爱上的，是忆熙和念蕙。”沈南一紧紧地抱着她，“我爱着你，是你的样子，很像忆熙，但就算你长得不像忆熙，我也会爱你。因为，我更爱的是念蕙。”

　　“忆熙的事情，我会慢慢讲给你听。但现在，我最想抱紧的人不是别人，是你。”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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