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渐渐的,东厂和锦衣卫就开始了暗中的争斗。两方两看两相厌,甚至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到了先帝的那一代,则是东厂比较鼎盛的一个时期。经过几代的争斗之下,东厂的实力渐渐提升,已经到了足以与锦衣卫分庭抗礼的地步。
太监,毕竟是没有根儿的男人,做起事来也不必顾虑什么。所以东厂的人都有一种狠绝的手段,做起事来不会拖泥带水,并且有效率。当东厂压过锦衣卫的那一天,凡是东厂的人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多年夙愿积压,导致锦衣卫被打压的不成样子。有东厂的地方,就不能出现锦衣卫,否则便免不了一阵厮杀。
先帝的那一代东厂督公,手段更是辛辣,甚至已经到了摆在明面上的地步。天下间是人都知道东厂锦衣卫的争斗早已不共戴天,彼此都是眼中钉。
恨到牙痒痒,偏又奈何不得。
现在,锦衣卫的都督正是则慕。反正从我记事开始,我对锦衣卫已经没有过多印象。所有的,也不过是身披红底黑面披风的东厂爪牙,穿梭飞奔在黑夜中,替东厂执行任务。
太后说,她已经暗中扶植则慕,也就意味着她也想打压一下东厂的势力,不想让花间一家独大。
看不出来太后一个女子还有这种手段,朝中还有官员来往。我以为她也只是个会坐在深宫中思念情郎的女子,却不料小看了她。
至于这个桓郎又是谁呢?
我在尽可能想把名字里带桓的、我所知道的大官都想了一遍,但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不过,倒是有情有义,敢为女子而离开这权势之地,放下荣华富贵。此生能有一个这样的男子为自己付出,死也值了。
想到这里,我倒有些难掩的羡慕在心头。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太后要真能有这样的幸福,并且有命享受,还能说什么呢?我从不认为先帝死了,太后就一定要守寡一生。
尽管,这一切已经从她坐上太后宝座、踏入后宫争斗、为皇帝省下皇子、嫁入皇宫之时就注定好了。
就算太后的寿命只有50年,如今她已经三十有八,仍有十二年的寂寞要守。这对她真的是公平的吗?礼仪的束缚不准她再对其他男子有情爱的想法,这真的是对的吗?
寻常人家的女子,都可以改嫁。轮到一国之母,就要死守冰冷宫殿。纵使荣华加身,又有什么用呢?呵,那样的荣华,也只是摆设。
可怜他们情难相守,却也要用一种世俗的眼光来衡量……太后和这位桓郎,必是死罪。
“桓郎,你还怨我恨我吗?”
“依妹,莫要再这样乱想。这些年也是我的不对,不该对当年的事情心生怨怼。我也知道那些事情由不得你,可是……我却将对自己的痛恨转加到了你的身上。依妹,若说原谅,也要你原谅我才对。”
“我从未怨过你。”静默之中,仿佛听到了有女子轻轻抽泣的声音。“桓郎,不论当年怎样,只要你心里有我,什么都值得。”
我也跟着咬着嘴唇,就像在看一部虐心的戏文,自己已经置身其中了一样。我突然很好奇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听他们两个人的话,仿佛他们已经爱了不止这一两年,而是……少时的情动。
尽管偷听墙角十分猥琐,可是第一这是花间给我命令,第二我也十分想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别的突破,什么时候离开上京之类的。我是打心底想要去祝福的,而不是在凭空说大话。
同时也想光明正大的去祝福他们。
一切等待都只是浪费在两个人说情话当中。通过五个夜晚的偷听,我知道了太后明日就打算回皇宫了。
我掐指一算,我来到苦行寺十三天,明天是第十四天,后天的时候我顺便也可以将那卷经文取走了。我觉得这些日子,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的修行都极其的尽心尽力。
“依妹,再等半个月,最多半个月我们便可远走高飞。除了朝廷上的事,其余的我已经安排妥当。让我们什么都放下吧,好好的过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依妹。”
“好。”
这一个字已经抵得过千言万语,他的一句话也安抚了太后心中那几年甚至十几年的等待苦楚。
谁都知道等待是漫长的,何况他们二人在坚持的时候,都有一个共同的意识……也许一切等待,最后都将是无望的苦等。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都咬牙坚持了过来。最终,也都有了结果。
能够走出私奔的这一步,想必他们也真是爱到了一定地步,不想继续苦苦煎熬。他们的精神是勇敢的,但是对于世人,他们两个得到谩骂会多于祝福,因为这就是现实。
我突然很想要一个生活自由,恋爱自由的时代,我想将这对苦命的鸳鸯送进去,不想让他们再等待。
听到这里,我觉得我没必要再听下去,哪怕他们还要再说什么机密。那些对于我都没有了兴趣。
我所感兴趣的,是他们的未来。或许我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但我是真的很想帮助他们一把。
我站起身来,不想蹲的太久,麻木的动弹不得。我缓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就悄悄的离去。谁知天黑路不平,我猜到了一个圆圆的石子,竟将我整个人滑到。我虽然没让自己叫出声,但肉体跌地的声音我要怎样控制才会没声?
登时,我心慌一片,耳中除了心脏砰砰跳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我吧?可是我连败事的余地都没有,我应该是成事不足败事无余。这种关键时刻,我居然出状况,我还能有什么大的建树吗我?
我翻身顾不上拍打身上尘土起来就跑,其身手是我活了这么大最矫健的一次。在我起身的瞬间,清幽苑的屋门已经打开,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追出来了。
太后口中的桓郎。
无论怎么说,出来捉人这种事儿都应该由男人来做,太后万金之躯,万万做不得这种事。
我在前面没命的跑,他在后面破死命的追。他的执着我在他和太后这件事上就已经深有体会,所以我没必要再多考验他。我心道桓郎啊桓郎,老娘白打算祝福你们两个帮你们两个了,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娘我的,知恩不图报,这哪行啊。
南山苑就在眼前,可是我若冲进去关门被他来了个瓮中捉鳖不说,我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呸呸呸,我的身份才不是鳖!我的意思是,寺中部分老和尚都知道我是谁,只要打听一番,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的身份就都暴露出来了,他娘的我找谁哭去?
我绕过南山苑,朝后面的南山跑去。他娘的我跑了一半我又想起来南山似乎是苦行寺那个闹鬼的山啊。前有狼,后有虎。这种千古奇况就这样被我赶上了,我用不用买一挂鞭庆祝一下啊?
后面的脚步声犹在,且一点也没有放慢的迹象。可是我不行了,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真想躺地下呈大字型告诉他“桓郎我是你依妹你想做什么趁着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你尽管来吧不必跟我客气”。可是我不能这样,我可以把我当做依妹,但他不把我当做依妹。
这倒是也罢,估计他现在的心里想的肯定是“灭口十八式”“如何将心中的敌人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十大死法之如何对待探子”等弄死我的法子,一点也不会留有想放过我的余地。
追着追着,我发现后面的脚步声消失了。我放慢脚步,特意聚精会神听了一会儿,果然没有什么声音了。我放心回头,黑洞洞的一片片,地上只有孤独的树影在斑驳。
我现在已经身在南山上,或许我已经安全了,但我不敢立即下去,我怕桓郎还在山下等我,所以我打算靠着树休息一会儿。
所谓月黑风高杀人夜,我独自一人在以闹鬼著称的南山上,心里也犯着突突。可是我的脚步刚迈出两步,又僵硬在原地,再也迈不出去。
前方粗壮的大树下,一个长发及地的白衣女子背对着我,嘤嘤哭泣。在高她三尺的树枝上,还站着一只猫头鹰。
月光凄惨的照射在山间,高大的树木却将月光遮了个七七八八。
所谓的南山闹鬼的鬼,就在我的眼前;每晚临睡前房中的哭声声源,就在我的眼前;或许是让桓郎住步的顾忌,也在我的眼前。
这般论来,我究竟是该感谢她,还是该……她?
树枝上猫头鹰的存在,让我觉得月色下的这一番景象显得极其诡异。
记得方才赶上来之时,还并未有这女子,也没有这只猫头鹰。只是一转头她和它便出现,这得是多快的速度,又是怎样的隐蔽能力?
心脏狂躁就要破胸而出的感觉又回来了,刚在狼牙下溜走,又自己送到了虎口。难道说我和找死二字已在冥冥中有了不解之缘?
由于恐惧几乎占据了我全部的心理,我甚至觉得就连她现在的哭声,都是一种催命的标志。
不过,她到底是人是鬼尚未清楚,就这样过早下定论是不是不太好。
所以,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勇气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竟然一步一步走向了她,亲手拍了拍她的香肩。
那一头及地的长发只有在近处才能发现,它似乎稀疏的厉害,并且很湿。我想不懂这个女人大半夜会有洗完头就来月光下边哭边晾头发的情致,或者说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有这种诡异的爱好。
她没有反应,仍在嘤嘤哭泣。
我咳了一声,重新拍了拍她的香肩,这次倒是给了我反应,只不过太过激烈了一些。
她猛然间回头,惨淡的月色下,一张惨白大脸上,并没有任何器官,整张脸平的就像是一张纸,白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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