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那绵雨纷纷落在车顶,与辚辚车辘声形成沉闷的交响乐。
车行了三天,早已将那一片暮雨江南远远抛离。我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像是有一样东西忘在了那里,一个人休息时,难免郁郁寡欢。
“再向前走,便是扬州了。”
小镇客栈中,凌风傲拨起灯芯,室内顿时明亮了不少。
这么快,就到了扬州啊……
有诗云作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正是初冬时日,也不知扬州有何好景可赏?我笑了下,“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的扬州?”
凌风傲笑容中带着几分轻浮,长吸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竹签,幽幽地道:“听说扬州是个玩乐的好去处,男人的温柔乡,美人众多啊……”
“那为何要烟花三月呢?”我不由顺着他问了一句。
“唔,这烟花嘛,自然说的是烟花柳巷;三月时扬州会开遍桃花,正是芳菲正好,春景无限,若是想好好的玩乐一番,自然要属江南第一。就是这个意思。”
却见凌风傲摇头晃脑,言之凿凿的在我面前瞎掰着,可我一点也没有心思去揭穿他随口扯的胡话,相反的,我还很喜欢。
烟花三月,开遍桃花吗?不知那时的桃花,可有那人衣角的那一枝鲜艳?
又聊了一些关于扬州的美谈,凌风傲见时候不早便告辞离去。而躺在床上的我,却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我要栽种桃花,然后每一年,亲眼观赏那些桃花灿烂在枝头,就像那个人曾坐在一个比皇位还要高的位置上,迎着天下间最冷冽的风,站在独绝的枝头,睥睨天下。
扬州城内,人来人往不断。
这里,比起江南少了几分韵味雅致,奢华的糜烂,远不及江南那般清雅;比起上京,这里有更多奢靡,更多浮华。这样的存在,仿佛天生是为了那些纨绔子弟准备的。
凌风傲早将一切打点好,所以在入住客栈等小事上并没有任何的麻烦之处。带着一路的风尘与松懈,晚些的时候我舒服的洗了个澡。
穿上了衣裙之后,那湿搭搭的头发就那样贴在脊背,我也不甚在意,而是坐在窗边,看着那透过窗楹仿佛出自画中的明月,不自觉的走了神。
“叩叩叩。”
我的房门被人敲响,被这声音打断的我连忙过去开门……这个时辰来找我的,想必只有凌风傲了吧。
可是打开门,被我看到的却只是那个下午热情招待我们的店小二。此时的他一改热情面貌,反而换上了一副麻木模样。
我的心开始突突狂跳,奈何这种情绪我却表现不得,只能在心中暗暗加起小心来。
“请问有事吗?”
我佯装镇定,可是那背负在身后的右手早已紧握。这气氛不对,而这种表情也不该出现在一个店小二的身上,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有问题,而且很有问题!
话刚一出口,只觉一股劲风扑来,我下意识的抱头蹲下,还来不及称赞自己真是机智而勇敢,紧接着自己的脖子就被人重击了一下。
他奶奶的!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难道说我夜笙就应该是被自己蠢死的?我被人暗算了一炮,可如今我居然还睡在床上?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我会不会是被人劫了色?若真是这样……那这可真是一个悲喜交加的事情。
悲的是我居然被人劫色了,喜的是居然会有人愿意劫我色。
可是当我看到桌边上一边审阅桌上信件的身影之时,顿时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久久说不出话。
看着他,我的唇边不由得漫起一丝苦笑。如此霸道不讲理的手段,除却花间外,还有谁能使得出来呢?他的脸皮素来厚比城墙,直接动手抢人于他而言也没有任何违和之处。
我默默缩了头,重新闭上眼睛假装我还没有醒来。因为,我并不想面对他,也不想在这种尴尬时刻去面对。
奈何老天总是喜欢事与愿违的耍人为乐,我这边刚刚伪装好,那边传来很轻的一声毛笔置落声音,这更像是一粒石子,重重跌落在我那原本平静如池水的心中,荡起层层难平的涟漪。
我弓着身子藏在被子中,怎么挥也挥不去耳中那渐渐走进的脚步声。每一下,都恰到好处的戳中心中那最脆弱的地方,乱了心跳的规律。
“夜笙。”开口之人似也有些许迟疑,“本督知道你已醒,不知你可愿见我?”从小到大,能一句话就打断我思考节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要归类为给我饭吃的人,而另一个人就是花间。
我愿意见他吗?不愿意,十分不愿意!试问当一个人带着满满希望去追寻某种事物之时,将所有信任都托付到一个人身上时,最后却被人狠狠抛弃狠狠辜负之时,那种瞬间的心死还有灵丹妙药可挽回吗?
当日花间那几句冷漠到极点的命令足以毁灭一切的幻想,更何况我真的已经受伤,甚至现在每天还在吃药调养。而花间在亲眼所见我被他手下的人欺负的时候,他并没有出一言去阻止。
因为他从未在乎过我的,就是这样。
大抵是因为我半天没有回应,也可能是他常年被人恭维着谄媚着,尚未习惯有人对他如此冷淡,他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直接将我拉了起来,用一种几乎要把我勒死的力道抱住我,任我如何挣扎也不肯放手。
我在瞬间厌恶了他,却又心酸不已。多少个日夜渴望的温暖气息在这一刻充分得到满足,却是这种境地……我用尽全力,哪怕是徒劳的我仍要选择保留自己的最后尊严而推开,这真的是最后的尊严。
他的力气又怎会是我一时的蛮力可比?我也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真的在抗拒他,在讨厌他罢了。
“花间,你放开我!放开我!”我简直要在这致命的拥抱之中丢了小命,任我如何呼喊,花间仍然不为所动。而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脑中瞬间闪过一句话。
既然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那么此时又何必要来我的面前惺惺作态?
“夜笙……”花间加紧力道,让我不得不怀疑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我死在这样的温柔乡中,死在不明不白的窒息之下。“不要动。”
不要动?我不你奶奶个二姨妈!越是不许我动我越要动的欢快,我才不想如了他的愿。
一只手从后背缓缓游走向上,最后轻柔插入我的发间,扣住了我的后脑。不待我多想,那两片柔软而棱角分明的嘴唇已然贴了上来。我原本就在抗拒,岂料他会突袭?一个没有预料到就被他占领了大本营,那霸道而有力的舌蛮横的攻破了我所有的防备,扫荡了一次又一次。
我便是这样坐在床上被他从正面拥在怀中,他的身体简直要将我倾压得倒下,他有力的双臂早已紧紧将我紧固,甚至连唯一的自由也不愿给我。
须得承认,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吻几乎将我所有想好的反抗手段全部转变为空白,这并非我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却是第一次如此霸道异常,让人连呼吸都觉得是件奢侈事情的吻……
我的意识慢慢沦陷,但我在心底告诉自己,我不能就这样,不能不明不白……
将心一横,我假意迎合于他,实际上找准机会,上下牙用力的合并!
一股腥甜迅速从他的唇上蔓延到我的嘴里,而我心中想的念的只有一句话:这是花间的血,我让花间流血了……
然而,我却低估了花间。即便嘴唇被我狠狠咬破,他仍然没有放手,反而变本加厉,就像恨不得一口将我吃下去一般。
他越是不放手,我越是要继续咬。我就是不相信他会不觉得疼,更不信他会一直不松口。
血越来越多,终是顺着嘴角顺着下巴滴在了他那雪蚕丝的衣袍上,给那洁净无暇的白衣沾上点点腥红。
花间终于放开了我,那一双细长的双眸中满满的都是让人参不透的思绪。如同一潭幽深无底的水,很容易陷进去,而再难走出。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我猜任谁都会很不自在,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衣襟上滴落晕开的点点血迹,沉默不语。
事实上,不仅他的嘴唇破了,我的也是。他从不是一个吃亏之人,我让他的嘴唇流血,同样我的嘴唇也不好过。两个人的血液混合着唾液一同搅拌,入了各自的腹中。个中味道,也自己尝过的人才知。
他一直如此,不肯吃亏,半点也不肯。
“如督公这般薄情之人,何必要作出如此多情之事?”我不由得冷笑着,讥讽的笑容挂在嘴边,这副我在心底讨厌了千万次的模样怎么想怎么有几分刻薄。
“本督在你心中,一直都是薄情之人?”
与这句话中的冰冷一同展现的,还有他脸上那仿佛被人深深伤害了的表情。便是一早知晓花间演技精湛,却还是忍不住因为他这一句话而有些迟疑。
但是有些事情早已如同被弯刀深深刻在了心中,无论如何也磨灭不去。仅是一个转身我便找回自己,刻薄笑容更甚。
“难道不是吗?督公此刻的惺惺作态又在给谁看,属下看着真是有些反胃。”我厌恶的抹了抹唇,然后又将手在被子上用力蹭了几遍,这才作罢。
花间的怒点向来很低,我这随意的一句话便轻易地燃起了他的怒火。或许也可能是我的动作惹起了他的不快,不过这都没关系,他还会生气就好。
“我好像还是锦衣卫则慕则都督的妹妹,督公用非礼貌手段将属下带来是否决定破罐子破摔?还是想再次为我洗脑,然后再去接近我哥哥,最终利用我与锦衣卫的关系,牵制我哥哥,最终达到你变态的目的呢?”
这般讽刺出声,我的心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当然,我也不会怕花间报复我。他若是想对我动手,自然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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