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玠大婚之后,便将巡铺查帐等庶务交于苏永,自已则总管小李庄家中及苏镇、霍县等处;如此,苏玠便常有闲遐与苏澈、苏玉、李姬相处……
其间数次,苏玉要随苏永去外郡巡视,苏玠均不应充,只日日拉了李姬相陪……
如此,忽忽两月已过;严冬又至。
寒风呼啸了几日,一日傍晚,终降大雪,雪花狂卷而落,簌簌不休,直下十几日方止;
濮于此时送苏玉一架雪橇,此雪橇雕了莲花为底托,莲花花瓣翘起裹了一幢小小有门有窗的房子,房子顶上甚尔还雕刻了雀鸟……这驾雪橇,在原雪橇的原理之上不但有所改进,其巧思与雕刻简直可称鬼斧神工……
苏玉见之自是惊叹……
见外面霁雪初睛,苏玉一面是欣喜若狂(睛了),一面是急的要挠墙(出不去啊),苏玉思来想去……开始神态恹恹……饮食顿减……
苏玠得巽叔所报,亦是忧心;遂传了苏玉之贴身女侍细细问询其状之后,又唤巽叔前来。
苏玠着了一袭家常绒袍,踞坐于苏玉楼下小厅中;巽叔进得厅来,对了苏玠揖礼己毕,方垂手躬身立于一旁;苏玠沉吟良久,方沉声道:“女郎……为何事郁郁……?
巽叔搭眉睑目,道:“无他……想二兄矣!
苏玠闻之,以手抚了额头顿感万分无奈;因苏永远去恒城巡查商铺,至今已两月有余……苏玉想去……寻他罢……
苏玠万般无奈之下,终充了苏玉前去恒城。
于是,苏玉梳了独髻、戴了雪色貂毛镶玉的抹额,里衣之外贴身鸭绒袄裤,袄裤之外又着一袭雅青色箭袖胡服,裤裾之内一双黑色高底鹿皮小靴,腰间束了玉带,右侧一丝绦上挂了枚色如碧水般镂空镶金的莲花祥云佩,并一亮紫色串珍珠的香囊,左侧腰间,一柄紫檀银鞘的长刀……
苏玉打扮妥当,便去向苏玠辞别。
苏玉带了子夜子弱四个武婢,进了苏玠所居院落;只见一溜女侍立于廊赡之下,苏玠正踞坐厅中塌上执觞欲饮,李姬一旁煮酒……二人听得细碎踏雪之声,苏玉已进得厅来……
二人一抬首一转首,见门前一身着胡服的少年公子正躬身揖礼,朗朗出声,然音中仍有糯糯之色):“大兄……吾今远行,特来辞别……!
李姬偷觑数眼,只觉苏玉着了男装,其行走踞坐、举手投足……非但全无一丝儿女气,却更显隽永俊彦,别有一番随性不羈之态,而其随性不羁之中却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或几分邪魅……或几分狂妄……或许又几分……一切皆不在眼中的超然物外……
李姬看的数眼,只觉心跳怦怦……遂忙忙低下头去……
苏家众人却对此司空见惯般,苏玠由头到脚检查苏玉一遍,又令女侍传了殷伯前来,嘱殷伯另为苏玉备鸭绒被卧、褥枕,又几套袄裤并貂皮鹤氅……又传巽叔与四武婢前来事无巨细,色色问询一遍……
于是,苏玉、巽叔领铁星卫青龙、玄武等二十人并风云十六骑……
一众人直奔恒城而去。
苏玉一行出浮地当日,明七便经由萧家隐卫,将苏玉出行北境之讯传回龙丘……萧柯乃向勋国君候上言,要轻车简从去北境巡边……
苏玉、巽叔并青龙一众人由郧郡浮地向恒城而行;巽叔驾了雪橇,苏玉坐于自己的莲花雪橇之中……青龙、玄武滑雪护侍两侧,其于等铁星卫风云骑一溜或前探路,或后跟随;苏玉倚着绒枕、拥着绒被……但觉巽叔驾了雪橇行进起来,平稳轻捷,毫无颠簸;一时惬意无比……
因雪深及膝,一路之上人马绝迹,苏玉众人便避过村镇城池,行了大路。一众人行行耍耍……第八日,已距桓城不足三百里。
这一日,虽偶有阵风簌簌而过,然阳光普照,长天高旷,澄蓝一片……众人绕过一小小村落,又沿树林前行约三十多里,渐近一片连绵起伏之丘陵……雪野茫茫,一片静寂之中;众人突闻一片嘈杂人声……
铁星卫星矢、星河便前去打探……,末待一刻二人便返……
苏玉下得雪橇,正披了貂皮鹤氅立于雪地观景;星矢星河便垂手躬身,星矢对苏玉沉声道:“……有随护三十人,欲往渭城……因马车陷入雪坑之中,车轴己断……现拖之不出,正无计可施……
此一路行来,苏玉正倍觉无事可做,闻星矢所言,便施施然要去看看……巽叔,青龙玄武等自是默默随行……
苏玉“咯吱……咯吱踩着雪,慢条斯理登上一处小丘向下一望……但见一堆儿青衣跨刀壮汉正厥臀躬腰“吭哧……吭哧……拖拽马车,而另一边不远处是几个女侍并几个壮汉簇拥一人……
苏玉便向那人望去……
只见众随护女侍团团守护的那人,乃是一披了樱红貂裘、身姿纤细若弱柳般的女子;其时,有女侍上前向那女郎躬身私语……那女郎便转过头来,这一转便让苏玉见了全貌……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上,似烟笼柳飘的黛眉之下,双眸盈盈含涕凝神向此脉脉望来……
哎呀……呀!………
长天碧蓝如洗,身周是白雪皑皑……那一抹樱红立于这蓝天白雪之间……真个是……如梦如幻的绝美画中人呐!……
苏玉见了美人,心中大发感概(真是纯极品纯天然一个大美人儿)……,
苏玉见美人可怜兮兮望将过来,忙对了美人勾唇一笑,正待开口,不料……美人见苏玉一笑,嗖……快捷无比的转回头去……给了苏玉一个背影。
苏玉一时……
………不理我么?苏玉抻了小手抚着下颏……,一双杏核眼转得几转……
于是苏玉便立于雪丘之上,遥遥对着美人背,漫漫吟道:“
燕人美兮,赵女佳,
其室则逑兮限层崖。
云为车兮,风为马,
玉在山兮,兰在野。
云有期兮,风有止,
思多端兮,谁能理?
苏玉声情并茂,漫声吟哦……底下一众人拽车拖马的,指手划脚喝叱的,连同围守女郎的女侍与随护……均呆怔一片……
可是,那美人背依然是美人背……
苏玉不忿之心大涨(拽么……不就是长的好看点儿么……)
巽叔、青龙等干脆都扯张面瘫脸……垂手而立,只做视而不见……
苏玉曲指掸了掸衣袍,心衬:……好罢……今儿个就杠上罢!
苏玉先好整以遐的看看那一堆儿壮汉目瞪口呆之状,方负手立于山丘,两只杏核眼盯着那樱红背影,似满怀怅惘般,低低吟道:“假若我是一朵雪花
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
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
………飞扬,飞扬,飞扬,
苏玉这一开口,一众人均觉有些……难以接受……然而……
苏玉吟唱般徐徐道:“…………
……不去那冷漠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
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
苏玉一边徐徐吟来,一边瞄着美人儿……哦?…只见樱红美人背……抖了一抖,苏玉再接再励,………飞扬,飞扬,飞扬
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
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
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
…………消溶,消溶,消溶……苏玉一边呢喃般低语,一边竟挥袖转身……踏雪行去……丘下一众人木呆呆仰望丘上,苏玉竟……拂袖而去。
丘上巽叔青龙等均面无表情,随苏玉鱼贯而返。
苏玉下得雪丘,抬手解下鹤氅,子夜子衿正一人接了鹤氅,一人拉开雪撬雕了莲花的小门……苏玉正欲躬身登上自己的莲花雪撬,但听一阵细碎踏雪之声纷杂而至,一樱红的身影踉跄扑向苏玉……
巽叔青龙见之对视一眼,竟微微侧身;众人只见,由那樱红斗篷里伸出一双嫩白如藕的小手、一把扯住苏玉的袍袖……
其时,苏玉从拂袖而去,便在等……这一刻。
苏玉回身,见那约有十五六岁的女郎似强忍羞惭之意,一双小手扯了自己袍袖……低低哀求道:“……公子毋要离去……
那女郎抬起精致的小脸,双眸之中隐隐有泪……苏玉心下暗衬(我若做出这种模样来……不知会有什么效果)遂一手揽了她的肩膀,一手伸出……直往女郎脸上抚去……
巽叔,青龙,玄武等一众随护见之……眼珠子哗哗掉了一地;连同追将而来的那女郎的一堆儿女侍壮汉,亦是惊愕呆怔当杨……
苏玉伸手抚落那面上泪珠,方低声道:“女郎……是否要我相助……?
那女郎犹不知已被苏玉趁机揩油,乃频频点头。
苏玉正待张口,吩咐呆怔如木鸡之众人……
一声尖利的唿哨之声,陡然响起……随之一片杂乱沉沉的踏雪之声由四面八方传来……
转眼间,苏玉及红衣女郎两方,竟已被几百皮裘裹身,独髻之上束了巾帻的持刀大汉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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