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积雪盈尺,一足踏下便淹没了鞋履;关娇锒牙咬了唇瓣,一言不发行出门去,贴身服侍的几个仆妇面面相觑,年长那一仆妇便叹道:“尔几人于院中相待……只我一人随行罢遂提了裙裾匆匆追了关娇。
二人出得小院直去前殿,一路之上所遇仆妇护侍,不是装末看见两人擦身行过,便是闪身走避一旁……
见情形如此,关娇愈发寒了面色。
待二人一路行至前殿,廊檐之下站立一溜护侍;关娇亦如往昔般想要直接入得殿去,只一足方踏上石阶,殿门处一铠甲护侍便伸臂拦住,沉声道:“殿中正在议事…女郎请回
闻侍卫所言,关娇心内压抑之怒火再也忍将不住,关娇咬牙冷笑道:“尔算甚么身份…竟敢拦我去路?
铠甲护侍冷冷道:“郎君所命…莫敢违矣仍伸臂挡住不放
当下关娇左冲右突不过,伸手“啪的一声掴在护侍面颊之上,尖声叫道:“尔等低贱如猪狗之人……
长甲刮破护侍面皮,长长两道爪痕渐渐渗出血来,铠甲护侍冷冷看了关娇,不言亦不语,只仍横身挡于殿门之处。
看此情形关娇怒极,欲再抬手时,
突的一击掌声“啪啪响起,赵姬由殿中款款行出,一边啪啪击掌一边不屑道:“女郎好大之威风唷……妾今日又得见矣!
见赵姬是由殿内而出,岂是护侍所言正在议事;关侨心火愈盛,遂接口道:“汝不过一玩物罢……休要在此装腔作势
闻言赵姬笑意盈盈道:“得做郎君玩物……妾甘心情愿矣!
看看关娇两颊凹陷面色委黄,已全然无有往昔飞扬之艳色,赵姬又撇嘴道:“不似某女……想做玩物,人家不收耶……
与萧柯之事于面子于里子,那均是关娇心底不能碰之伤疤;
赵姬一言出关矫顿时怒气直冲头顶,遂不管不顾直扑上去,铠甲护侍本伸臂挡于二女之间,岂料关娇两手抓了护侍手臂,裙下竟飞起一足直踢赵姬腰腹;
身前横一铠甲闪闪之武士,且观关娇又病体弱弱,赵姬实是料不到关娇竟是如此之泼辣凶蛮,竟能隔空飞一足出来……
铠甲侍卫反应不及,当下赵姬被关娇一足蹬于腰腹之上……“扑通声响赵姬跌倒于地,众人刹时呆怔……
只转瞬赵姬便捂腹哀泣道:“好痛……快快叫巫医来……
贴身服侍赵姬之一众仆妇女侍,此时方慌慌围将上去,这个尖呼“姬人流血了……那个急急大叫“快快抬塌来……
殿门处刹时乱作一团。
一音沉沉喝道:“乱甚?快去传巫医关景玄闻讯由殿内行出,身后亦步亦趋跟了齐姬。
关娇见大兄得见,慌慌奔向前去,扯了关景玄袍袖哀声泣道:“大兄……此贱妇辱我甚矣……
伸手扯回袍袖,关景玄冷冷道:“汝回居处罢……人来……
关景玄正欲命女侍将关娇送去居处,一巫医随管事匆匆奔至,关景玄遂不再理会关娇,急命巫医去看赵姬;此时赵姬卧于一仆妇怀中,已是面上煞白一片,冷汗滴滴而下;
巫医近前搭了手腕扶了脉息,又令仆妇脱赵姬一履看了足底,方对关景玄摇头道:“胎儿已伤……留之不住矣!
闻言,殿前一众仆妇护侍顿时战战跪了一地,而赵姬更是双眼一翻晕厥过去;关景玄亦面色阴沉骇人之极,只压了怒意沉声命众女侍仆妇,抬了赵姬送回寝处,又命巫医细细斟些汤药于赵姬……
待得一切吩咐停当,关景玄转首间仍见关娇零零立于殿前,遂命铠甲侍卫道:“将女郎押至居处…尔等便守了院门,无我命不得开门……“
言罢不顾关娇哭喊哀呼,领了齐姬拂袖而去。
而关娇亦被铠甲护侍拖至寝院,几护侍将关娇推入门去,跟随而去之年老仆妇亦惴惴进得门去,院门便“咣当一声闭了起来。
院内几个仆妇听得声响纷纷奔将出来,见关娇扑跌于雪地之上,几人忙忙将关娇扶入屋去,又七手八脚给关娇脱了沾满雪泥的貂氅;几人见关娇目光呆呆怔怔,如同偶人一般不言不动……只得将之扶回塌上。
直待关娇蜷于被盖之中,闭眼睡去
一仆妇方惴惴问年长仆妇道:“怎会如此?
长叹一声,年长仆妇郁郁道:“尚末见到郎君……女郎便一足蹬倒郎君甚宠的那个姬人……
一仆妇接口道:“嫡嫡亲的阿妹…不过蹬倒了一姬,又能有甚事?“
此年长仆妇对了另几人长长叹息道:“汝几人不知……此姬怀了孩儿……
另几人变了脸色,一仆妇惊呼道:“郎君有姬百十人,几年来无人有孕……子嗣一事郎君亦是思之甚矣!如今郎君已三十许人……姬此胎若得男丁……
年长妇人摇头道:“巫医言…保之不住矣!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一仆妇喃喃道:“郎君必已厌憎女郎……我等往后实是堪忧……
闻言,几人一时无言……
这里几仆妇心惊胆战谈及关景玄失了子嗣,而另一处寝居亦有两人也正谈及这种话题。
夜色深深,直待关景玄沉沉睡去,齐姬方轻手轻脚起塌着衣,唤一女侍掌了灯照路,一路行去赵姬院落。
门外仆妇开门让得齐姬并女侍二人入内,女侍于室外相候,齐姬则直接进了内室;赵姬屏退一溜女侍,方拍拍卧塌对齐姬道:“近前来……
齐姬遂斜身坐于塌沿,正欲开口赵姬却低声道:“姬不知…孩儿无了便无了,我并不如何伤心……
看了齐姬捂着小嘴,一脸不解的模样,赵姬倚了枕上叹气道:“一则我等性命为那位郎君所救……如今入得关府,若是有了孩儿则牵绊亦多……
听得赵姬言语,齐姬亦点头附和,赵姬缓得一缓看了齐姬又低声道:“再则我观……行事,凉薄自私,为人又阴狭善伪,……嫡嫡亲的妹子亦是说弃就弃……不可依靠矣……
二姬相视无语,半晌齐姬方拍拍赵姬胸前被盖,低声道:“将此事传讯给那方罢……如今只盼快些出去……
因关景玄无有正妻,虽有姬百十人,然几年来从无人怀有身孕;此子嗣之事一直为关景玄一重心事,如今只赵姬能有身孕,关景玄思来想去遂认为儿女血亲恐怕还要着落在赵姬身上,当下关景玄对赵姬齐姬愈加宠爱。
那日之后不久,赵姬齐姬均被立为良姬;二姬已可算是关府主人……
关府或宴客或以美姬送人,又或有人相中讨要姬人,二姬既不再出面赔酒亦不能被送出……
而若是诞子,其子或女亦可是关府主子。
而齐姬亦将近来关氏兄妹之事,并探得关景玄一些隐密着萧府隐卫传讯出去。
赵姬与齐姬被立为良姬,关府后院在上无正妻亦无庶妻之下,已是二姬身份最尊;底下一众管事女仆护侍对二姬更是毕恭毕敬,更有那往昔仗了自已是府中老人,时时对二人冷嘲热讽之仆妇直是立刻改了嘴脸。
一众仆妇护侍各各逢迎二姬,亦有刁滑仆妇对关娇怠慢起来;
那一日之后,关娇院中吃穿用度逐日锐减,先是五个仆妇之饭食只得三个人备量,渐渐连关娇三顿饭食,亦是送来不是冷的便是少得只够喂鸟儿一般……
几人初时还可见得一丝肉,渐渐竟连米饭面食,亦成了黍豆等府中仆妇也不食之粗粮。
院门之外那挨了关娇一掴的铠甲护侍,将一座庭院守得严严实实,非但关娇出不得门去,就连往高阳府送讯亦送不出去。
且关娇素日又倚仗身份,看一众仆妇如猪狗虫豸一般,稍拂其意便狠辣打杀……
往院中送物来去之仆妇,亦无人愿冒险为关侨夹带传讯;百般无奈之下,关矫只得取了私存金银于送饭之仆妇打点,院中几人方食得饱饭。
这日晨间又降大雪,因侍仆送碳太少,只关娇内室燃得一个小小碳炉;关娇昏昏裹了貂裘、盖了锦被缩在塌上,几个仆妇亦冻得顾不上了规矩,哆哆索索挤在内室小炉前取暧;
几人等来等去,直至己时末才有一妇捧了木盒来送饭食,几人忙忙迎上前去,年长妇人笑道:“这样大雪…快歇一歇
青衣妇人笑笑并不答话,只将木盒置于案几之上掀了木盖,由内揣一瓮又一陶碗来;几人伸颈瞧见顿时呆怔……只见一瓮观之有黍有莱有骨头,就是无一丝儿热气儿……之杂七杂八粥饭,又一碗黑乎乎腌渍野莱……
见五人围了案几发呆,青衣妇人叹道:“若非今日苞厨都赏了银钱……连粥恐怕也无……看天寒若此,我又偷舀了两勺肉汤……
此妇仍捧了木盒出门,又扭头叹道:“……快食罢……总比甚么都无强些……
几人又冷又饿,一仆妇伸手摸一摸陶瓮冰冰凉凉……看看内室碳炉,年长仆妇道:“将瓮置碳炉上煮一煮罢……不然,食之恐会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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