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喈,雨雪其霏。夏安将火炉里的碳又拢了拢,这雪已经下了三天了,御书房的树枝上都压满了雪。这几日皇上咳嗽的厉害,吃了几幅药也不见好。他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夏安,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虽然皇上没有说明是什么事情,可是夏安却再明白不过了,这句话,他每日都能听到,每次也只是同一个答案。
“回皇上,没有任何动静。”
“哦,还没动静?”龙昊奕挑了挑眉毛,英俊的脸上,此刻略有病态。他放下朱笔,缓缓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被寒风吹落的散雪。
“她可还好?”
“还好。前几日受了些风寒,晚间的时候,公主带着李太医偷偷地去看过了。李太医来回话,说是胎儿一切都好,只是大人身子弱了些,病不太容易好。”
那日公主带明妃娘娘出了天牢之后,皇上就将明妃娘娘打入了浣衣局。虽然,没有明着下旨,但是宫里的娘娘们也都得到了风声,一开始大家还都猜不透皇上的心意,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五个月过去了,众位主子也就品出了些味道来。尤其有丽妃娘娘撑腰,便有人隔三岔五地去难为她。虽然有公主暗地里的照顾,可是毕竟风光不复从前。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谁又能知道,在背地里,只有他和皇上两个人的时候,皇上问起最多的,却还是明妃娘娘呢。
“夏安,你说朕是不是错了?”龙昊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心里的疑虑都吐出来。
夏安低着头,不敢回话。他猜不到,皇上说这个话是指留下了明妃娘娘的命,还是指派魅影公子、上官大人去了洛昱。只是,都已经半年了,为什么二位大人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话,龙昊奕并没有生气。连他自己都觉得迷茫,又怎么能要求夏安答出来呢。
“可能,朕只是想要一个孩子罢了。”他安慰自己,五个月来,他常常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似乎这样便能对得起母后和淑妃。
他重新坐回到桌前,提起朱笔,继续批着奏折。如今,天下太平,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舒心又幸福,可是会有几个人来关心,他这个一国之君是否舒心、幸福呢。
他将她囚在了宫中,可是到底,是谁囚了谁呢?
傍晚,离落将药喝下,虽然不见得有什么用,可是毕竟是燕薇公主的一番心思。她总不能拒绝,况且,她也不希望肚子的孩子有事。
屋外的雪似乎小了些,她又穿上了一件外衣,推开了柴房的门。院子角落里,她的洗衣盆还在,里面满满一盆衣裳,都是刚刚静昭仪送来的。
静昭仪,她苦笑了一下,当初跟在她身边的大婢女,如今转身一变竟然成了静昭仪。原来,这世间,男人和女人的心,一样靠不住。
丽妃说,皇上纳了罗素儿,全是因为她。皇上是为了气死她,才会将她的大婢女纳为昭仪。
“我要是你,一定利利索索地死了,也好过这般苟且的活着。”丽妃的话依旧是这般狠毒。可是,她不能代表她。
如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了孩子,有了牵挂,又怎么能一了百了地死了呢。
她颤颤悠悠地打来水,倒入洗衣盆里。冬日的水被风一吹,冷的刺骨,她的手原本就生了冻疮,此刻一沾水更是痛痒的难忍。可是,她依旧不得不咬着牙用力地搓着衣服,她若不洗完,明日就没有早饭。浣衣局本就一日两餐,就算她能忍住不吃,可是孩子呢。不能每次都等着燕薇来帮忙吧。
“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离落紧张地坐起身来,盯着浣衣局院子的门口处。
浣衣局在宫中最偏僻的地方,本就鲜少有人来。这大雪天后半夜的,又怎么会有人来呢。
“谁?”她握紧手中的锤棒,声音都有些哆嗦了。其他人都住在前院,就她一个人住在后院的柴房里,就算她现在喊,估计那些人也不会理她的。
没有人回答,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似乎还不只是一个人。离落原本冰冷的身子此刻变得僵硬,她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肚子。她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这个未见面的孩子,似乎这样做,能让她稍稍安心一些。
脚步声在门外顿了一顿,似乎在犹豫什么。
离落的心悬在了嗓子眼里,只盼着那人快点离开。
可是院门还是“吱呀”一声的被推开了,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睿,睿之……”手中的锤棒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龙昊奕站在雪地上,愣愣地看着她。他终究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内心。他本想着趁她睡了,来偷偷的看一眼便走,谁知,她竟然没睡。
风雪中,她坐在角落里,单薄的衣衫上覆着一层白雪,双眼惊恐的望着他。面前是一盆脏衣服,难道她这么晚还要洗衣服吗?
心里想着,竟然就问了出来。
许是,他的话,让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离落缓缓站起身来,六个多月的身孕让她单薄的身子此刻看起来有些怪异。李太医说是她吃的太少,才会这么瘦弱。其实不是她吃的太少,而是她根本没什么吃的,不过幸好,孩子还在如常的长着。
“皇上吉祥。”她艰难地跪在雪地上,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她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等着他的免礼之词。
这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请安问礼的形式。那些娘娘妃嫔们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如今,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什么尊严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看着雪地里那小小的一团,龙昊奕只觉得鼻子一酸,他还记得,她是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的了,甚至还缠着她,要他免去她的跪拜之礼。可是如今,她跪的这样顺畅,这样谦卑,就如同一朵开在尘埃里低微的小花,让人心疼。
“娘娘,快起来吧,地上凉。”夏安小意的扶起离落,他的手刚搭在她的手上,浑身便一哆嗦,她的身上竟然无此凉,简直比冰块还要凉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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