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韦北辰怎么会跟骆无殇在一起?一定是我眼花了。
我心跳略一停滞,本想一笑置之,却还是忍不住又扯着脖子往回张望了过去,可是因为园子里的假山堆叠的错落有致,我又离得太远,就只能偶尔见着一两片飞飘而过的衣角。
一前一后,一紫一白,分明就是骆无殇与韦北辰无疑。
我本能的提了裙子就要去追,不想脚步才起就被身后身边那内侍一把拽住了袖子,催促道,“姑娘,快些走吧,陛下该等急了。”
“我——”我心烦意乱,就只想撇了他追上去看看骆无殇与韦北辰要去哪里,可风北渡那边又无法推脱,一时间只犹豫着不知何去何从。
那内侍见我不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了片刻便强行拽了我继续往前走。
前面又走过一道不长不短的回廊,远远就见着一座载满梅花的院落,院墙很矮,里面事儿有花枝从围墙上面探出来,映着冬日里的萧索景物显得十分抢眼。
下了台阶,那内侍就适时的止了步子,恭敬的给我让出路来,“主人就在园子里,姑娘请吧,老奴就不过去了。”
他不再往前相送,自然是得了风北渡的暗示,我也不勉强他,只点头回他一礼,“那我去了,有劳公公了。”
“姑娘客气,是老奴的本分!”他笑笑,不再多说往回退回到回廊里的柱子底下,目不斜视的站了。
我看他一眼,也不再迟疑,举步进了园子。
那园子其实不大,成东西走向细长的一条,似乎是有人有意为之,刚好将前面的三座偏殿跟后面那座烈火焚烧的废墟隔起来。
这日风北渡只传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肩上一件素白的大氅,看不到他的脸,只看那个孤身负手站在梅林中的背影确实恍惚衬出些文人雅士的意境。
我走过去,在他身后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恭顺的冲他拱手施了一礼,“不知主上召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彼时风北渡正单手压下一支花团锦簇的花枝在玩赏,闻言便是回过头上,手上力道一松,枝条弹起,就跟着飘落几片花瓣。
他的眸色很淡,看不出怎样太深的情绪,单从表面上看心情似是还不错。
信手将落在广袖中的一片花瓣抖落,他这才不紧不慢的抬头对我道,“听说昨日北辰忙了半宿,他还好么?”
不提骆无殇,也不问许如云,却单单要打听起韦北辰的情况来!
呵,风北渡,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早就把人心算透,有些话永远都不必去提,只等你心惊胆战主动向他坦白。
“谢谢主上关心,他今日的精神不太好,该是还睡着吧。”我道,想起方才在路上见到的一幕就有点心不在焉。
“嗯,那这两天就让他先歇着吧。”可能就只当我是在为韦北辰的身体伤神,风北渡没在这事上与我周旋,顿了一顿又是漫不经心的仰天呼出一口气道,“早上清漪园又送了帖子来,说是明日过午要请朕过去一趟,你怎么看?”
行宫这边刚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不管幕后黑手有没有揪出来,作为东道主,凌飏会邀风北渡他们二人过去作个交代也是应该。
“也请了南野王?”虽然心里已有九成把握,我还是问了。
“是啊!”风北渡悠悠的吐出一口气,不甚在意道,“不过他那边孩子虽是暂时保住了,王妃的肚子不还是甚为稳妥,去不去就两说了。”
风北渡的意思我明白,其实以他的谋略算计,这种事情哪用得着由我来指手画脚,他这样问并不是想听我对这件事的看法,而是想看我对骆无殇的态度。
“他去不去与主上无干,苍月城主要尽地主之谊,我们只管客随主便就是了。”我道,也不多加掩饰,“不管怎么说,昨日他妻儿的性命得以保全也都是仰仗主上的恩德,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这个情,他不想领都不行。”
虽然是因为我的一时私心才求了韦北辰去做了这个不讨好的好人,也不管骆无殇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人情都已经摆在那——
往小了说是韦北辰医者仁心,往大了说则是夜澜对他南野的恩典。
“呵——”我不是有意要恭维风北渡,风北渡闻言也不过是不置可否的浅笑一声,片刻之后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是霍的敛了神色,对我道,“你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有线索显示是何人所为么?”
有韦北辰公然去唱了这个反调,不管风北渡之前的动机如何,表面上,夜澜的嫌疑也就洗的差不多了,此时那个隐藏幕后的真正主使才是各家提防的大问题。
“明楠正在抓紧追查,整个行宫不过这么大一块一方,想来很快便会有消息了。”我道。
“嗯!”风北渡点点头,回过身去缓缓踱了两步,终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你觉得——这会是苍月城的祸水东引之计吗?”
凌飏这个人,表面上看放荡不羁说话颠三倒四,但从这几次的接触中来看,他在骨子里绝不能是个善碴儿。
许如云的那个肚子里装的可是南野未来的储君,非同小可,现在全天下都认定他不能往自己的身上泼脏水,以他的为人,会利用了这个漏洞铤而走险的动些手脚也不无可能。
“这个不好说,”我摇了摇头,想着不禁莞尔,“既然此事与我们无关,主上又何必想那么多?就算我们不查,当事人也总会揪出他来要一个交代,我们看着便是。”
“坐山观虎斗?”风北渡嗤笑一声,瞳色幽深的望着我,牵了牵唇角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我心下一惊,恍然发现自己今日确实是有些多话了,只是话已出口就没了反悔的余地,只做无所谓的垂眸道,“主上不是已经这么做了?是属下多言了。”
风北渡又盯着我看了片刻,终究还是重新回转身去,思量着好半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惦记着骆无殇与韦北辰的事,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心急如焚。
但见着他一时半会儿也实在是没有回神的打算,不得已就先开口打破沉默道,“主上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想去明楠那里看看。”
“嗯!”风北渡没有回头,只淡淡的应了声,停顿片刻又道,“既然北辰那边身子不适,这两日就让他暂且歇着吧,明日清漪园的宴,你随朕去吧。”
“是!”我也心情再跟他在这种事上计较,只强作镇定的应道。
“那你去吧!”风北渡摆摆手,我如蒙大赦,赶忙施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因为怕他察觉出异样,我强压着心里的焦躁款步往外走,守在回廊处的内侍见我出来便迎出来招呼我道,“姑娘这便回去了?”
“嗯,我那边还有些事情,皇上这里公公好好陪着吧。”我道,冲他牵了牵唇角就错过他身边离开,待到往前面的拐角处一转,便是什么也顾不得的拔腿就跑。
虽然骆无殇与韦北辰的身影我都不会辨认错,但是存着一丝侥幸,我还是先回了一趟房间。
推开门,屋子里果然是空空如也,这时候我也才终于忍不住的慌了,转身奔出门去。
骆无殇对韦北辰的态度一直都不友善,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冲突,我总觉得他二人凑在一起不妥。
我心中焦躁不安的沿着之前望见他二人的方向一路找过去,最后一直顺着守门侍卫的指点寻出了宫门。
因为是前朝所留的老旧宫殿,这座行宫所处的位置较偏,后面不远就是一处风景清雅秀丽的柏树林。
怎么说大家也都是苍月城的客人,我料想他二人也不也会明目张胆的走太远,沿着两侧长满灌木枯枝的小径一路寻过去,不过其然就见着他二人立于立于树林入口处的身影。
骆无殇会找到韦北辰,不过就是因为我,虽然我一直死抓着韦北辰不放,却完全不想把他牵扯到我与骆无殇的旧事之间。
我本想直接上前拽了他离开,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脚下迟疑片刻便往旁边的树丛中闪去,借着树木遮掩又往他二人所站的位置移近一些,也好听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因为怕被骆无殇察觉,我也不敢靠他们太近,离着二十步之外就在一株合抱之粗的老树后头止了步子。
他二人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之前还说了什么我无从探究,此时入耳的第一句是韦北辰的声音。
“王妃现在身子虚弱,南野王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也该告辞了。”韦北辰道,声音平静,完全听不出平仄起伏,只是他虽这样说,却又像是料定了骆无殇必定还有话要说一般,并没有先行一步离开的意思。
此时他是背对着这一方,我就只能见他一个清冷的背影,骆无殇负手站在他的侧后方,身子稍稍偏错往另一方,我却是能隐约的见他半个侧面轮廓。
两个人仿似是达成了一种天然的默契一般,骆无殇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看着他的背影片刻才郑重的由唇齿间送出一句话,“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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