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这样的客人,实在是无聊的很,我伸手推开装饰着美丽图案的雕花窗户,园内的佳境便尽收眼底。这所园子与琼林苑不同,溪、桥、山、亭显得格外小巧玲珑,但布局精明,尽显其自然之美,令人赏心悦目。
园内的小溪虽占地不多,却同小桥与石屿相得益彰,浑然一体。桥为石桥,整个是一块不加装饰的石板,与河岸齐高,缓步走在上面,给人一种临水的感觉。唯有这点还好,我只要不出这院子,似乎行动便不被限制。陈乔自第一日见过我之后,这几日再无踪影。
数日前的惊心动魄,让我记忆犹新,虽然美景当前,仍然闷闷不乐,见乐器架子上有一只式样古朴的埙,便拿了坐在水边的亭子里一个人低低地吹。
埙声低沉缥缈,时而呜咽似人饮泣,时而盘旋而上如孤雁悲秋。两个侍候我的婢女原本漠然的脸庞上渐渐显露出悲伤之色,最后竟然渐自饮泣。
“对不起,勾起你们的伤心事。”
想这两名如花似玉的女子,定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被迫成为别人的奴婢。我轻叹一声,停止吹奏,望着缓缓流淌的溪水暗自神伤。看到溪边长着无数盛开着碗大花朵的白玉兰树,无意中捡起一枚掉在溪水中的叶子。叶子肥厚而光滑,用长长的指甲顺着那脉络滑下去,竟然划出清晰的图案。
看着溪水中的一只只游向园外的鱼,忽然计上心来,面上却依然保持着无限哀伤。装着无意的样子起身在溪边的玉兰树上又摘下数片肥厚的叶子,拔下头上的金钗,好似烦闷地在上面戳来戳去。
我不知道这溪水流向何方,但当我把刻了求救词句的叶子扔进溪水里的时候,就默默祈祷它可以将这些叶子送到寻找我的人手里。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好词!好词!”
很不幸,柴芷青费尽心机刻制的几片叶子竟然落入一个在河边洗黄瓜的穷酸书生手中。那书生摇头晃脑地一边念诵,一边将手中的黄瓜放入口中大口咀嚼起来。
待到回过味来,方才发现,手中留给娘子用来当着晚饭的黄瓜已经被自己消灭殆尽了。书生想起自己家徒四壁,空有满腹诗书,却让新婚的娘子跟着自己忍饥挨饿,不由悲从中来,又见手中尚余下的一点黄瓜蒂,暗叹自己空为七尺男儿,竟然不能为娘子谋得一点果腹之物,衣袖掩面直通通就往河里跳去。
河岸边的东西路上来了一个骑马之人,那人本没在意河边的落魄书生,刚要快马加鞭往前赶,“扑通”一声落水声惊得急回头看,这才发现那个站在河边发愣的书生竟然掉进河里去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正在急急寻人的杨六郎急忙跳下马来,到了河边衣服也来不及脱就跳下去救人,河水并不深,六郎把书生从河里拖出来不由气得发笑。这河水也就刚及腰,那里会淹得死人。当然除非这个人根本就是故意找死。
杨六郎一边往下脱着湿衣服晾晒,一边埋怨那个趴在草坡上大口喘气的书生。
“没见你这样的人,下河洗澡也不脱衣服,害得我以为你要自寻短见呢。”
“我就是要自寻短见,我没脸活了我,我竟然把娘子的晚饭给吃了。”
“吃了再买呗,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买?那得银子啊,想我吕蒙正,空有一肚子学问,竟然身无分文,你让我拿什么买?”
“你是吕蒙正?”
“嗯,怎么了?”
“呵呵,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好像刘丞相的千金抛绣球打中的一个秀才也叫吕蒙正。”
吕蒙正一听这话,脸腾地红了,翻身坐起,抬头看了一眼救命恩人,见那恩人的头上正顶着一片刺有字迹的叶子,急忙爬起来抢在手中,不假思索地念道:
“我是柴郡主快来救我。”
杨延贵见那呆子抢片叶子,以为他是饿疯了,没想到那叶子上竟然别有文章。
“你说什么?”
杨延贵一把抓住吕蒙正的手,急急问道。
“啊吆,你放手,你这人怎么这么大力气。我的胳膊都要折了。叶子上写的吗,这句没意思,我这里还有更好的呢,我念给你听哦。”
吕呆子从怀里摸出另一片叶子,刚要念,已经一把被杨六郎夺了过去。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什么意思?”
“意思当然很明确了,就是说我住长江上游,你住长江下游。天天思念你而见不到你,却共饮着同一条江河水。这江水啊……要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这段离愁别恨又要到何年何月才会结束?但愿你的心同我的心一样,就一定不会辜负这一番相思情意。”吕蒙正一提起这首意外得来的宝贝诗词就满脸兴奋,也就忘了要寻死的事情,一边指点,一边涂抹星子乱飞。“这首词添得真是了不得,你看你看,《词律》以为调名取义于卖卜算命之人。双调,四十四字,仄韵。厉害,厉害。”
杨六郎哪里还管他什么词律仄韵,一颗心早飞到这写词的人身上了。抬头看了看着河四周并没有这种长着肥厚叶子的树,这树显然是私人家园林里种植的,不由急问:
“这些树叶是从那里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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