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徒毕升急忙跑上前去，用细瘦的手掌拍了拍门上的铜环，“嗒嗒嗒！嗒嗒嗒！”

　　“谁啊？”院子里走来一名长相清秀的少年，手中犹自握着一支沾满了墨水的毛笔，沥沥淋淋地从厢房里疾步迎了出来。

　　“请问，这是君梦蝶君先生的府第吗？”肥头大耳的毕茂福弥勒佛似笑容可掬地问道。

　　“君先生？嗬嗬，君梦蝶是我姐姐的芳名，老板找我姐姐有什么事情吗？”郭旭将毛笔顺在嘴边轻轻抿了一下，不由得意道。

　　“君先生是位女子？”毕茂福略略吃了一惊，转而团团笑道：“正是，正是，我乃东京毕氏书坊掌柜，此番前来正是要跟贵姐商讨关于印书的事情呢。”

　　“印书？”郭旭惊讶道：“书不是写出来的吗？印书是怎么回事？”

　　毕茂福正要不厌其烦地对这挡着门的少年解释印书是怎么回事，就听院子里传来一声黄莺出谷般的轻唤：“旭儿，谁啊？”

　　“一个书坊的掌柜，说是来跟你商讨印书的事情。”郭旭道。

　　我一听这消息顿时喜笑颜开，急忙让郭旭将人让进屋来。

　　“君先生好！”毕茂福一进来就对我毕恭毕敬行了一礼，看那笑嘻嘻的模样似乎是个和蔼的人。

　　“老板要商讨印书的事情？”我正忙着绘制书页封面，不想浪费太多时间，略略回礼，开门见山道。

　　“正是正是，先生写的《蝴蝶仙子》一书，鄙坊已经有所耳闻，想与先生商讨，今后将印刷此书的业务交给毕氏书坊如何？”毕茂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冷眼观察那些散落在桌子上和晾晒在地上的绘页，暗暗心惊这女子的绘画才华。

　　“不知怎样合作呢？”我暗想这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大宋就已经有了负责印刷业务的书坊。

　　“鄙坊想用一百两银子的市价买断君先生的《蝴蝶仙子》一书。”一谈到合作，毕茂福金鱼眼睛炯炯有神地瞪过来。

　　“一百两银子就想买断我的书？不成。”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辛辛苦苦写了书只卖一百两银子？我断然摇头拒绝。

　　“君先生也许不知道，贵书已经在外面被一些无法商贩私下印制出售，鄙人之所以亲自登门，是因为毕氏书坊不齿于与之同流合污。若先生嫌润格太低，那就破破例，再涨五十两如何？”毕茂福此话说出，有些咬牙切齿。

　　一百五十两？好像还是太便宜了吧？

　　“这样吧，贵坊每卖出一本书，付给我一百文，两本书就是二百文，以此类推，我相信以毕老板的为人断不会从中隐瞒售出书册的数量。”我暗暗合计了一下，以为还是每本提成比较合算，这毕氏老板亲自登门，定是因为这书畅销的原因。

　　“卖出一本，付一百文……”毕茂福心中快速计算，一本书目前市价五两银子黑市二十两，除去本钱……扒拉着那十根胖乎乎的手指头，思前想后琢磨了半天，这毕氏书坊老板方才慢慢点了点肥肥的脑壳。

　　“呀！可不用抄书了！”郭旭一见，高兴地将手中的毛笔一下子丢到了半空。

　　赵德芳的痛我没有想到，我只看到他的无情和冷酷，这书在很大程度上成为我复仇的一枚利箭，狠狠地从我的笔下射了出去。

　　一个字一个字认认真真写完，然后再一张张抄写，一页页箭裁装订，亲手调色封面上绘制出美妙好看的美人图。可惜一个礼拜的时间仅仅整理了不过三本书，便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心想在这大宋难道就没有印刷书本的作坊？

　　让郭旭到街市一打听，印刷作坊倒是有，但人家只愿意印制《金刚经》、《大藏经》之类的经书，或者国子监排印的诗赋、帖经、墨义等科考之书。因为此时印刷用的木版和铜版都是技工用刻刀一下下雕刻出来的，一版一版雕成成品，然后再附上纸张一张一张的印刷，若要印制完一本书，就需要跟书页同量的版面，可以说本钱相当高昂，当然就不会接我这样随手写来莫名其妙的东东了。

　　听完郭旭的汇报，我看着案头的三本书怔怔发呆，难道我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书，就这样夭折在大宋。

　　“姐姐，我也能写字，我来帮姐姐抄写，姐姐只负责装订和绘制封面，这样我们自己做书来卖。”郭旭看看那制作精美的书，忽然抬头热切地对我说。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让他帮忙呢。这小家伙，毛笔字写的竟然有板有眼，成了，人家不给印制，我们自己动手抄写。

　　万事开头难。当旭儿宝贝一样将那书稿用包袱皮包好了出门的时候，我甚至安慰他，五两银子一本的书，大家一定会嫌贵，开始一定不会好卖，所以无论卖得出去还是买不出去，天黑之前都要回家来。

　　旭儿点点头，信心十足地向我挥挥手就转身走出门去。王兰英跟焦赞孟良都知道这件事情，却都不看好，他们以为不会有人花五两银子来买一本什么用也没有的书来看，只有郭旭自始至终都相信我一定会成功。

　　天黑的时候郭旭回来，竟然只卖出去了一本，而且还是被倚红院一名叫牡丹的妓子买去了。郭旭吞吞吐吐说出那买书人身份后，还小心翼翼地察看我是不是会生气。我哪里会生气啊，其实妓子们才是这种闲书的免费宣传员呢，她们滥情且多情，多情又梦想着专情。像《蝴蝶仙子》这样的垂泪弹式的小说对她们来说就像是罂粟花，明明知道有毒，却飞蛾扑火般的投身其中欲罢不能。我对郭旭道：“你明日再到那个地方等，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来买我们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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