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杨延昭一怔。皇上一言九鼎,的确不会轻易颠覆自己的旨意。假如惠王请旨不准,自己真的要娶翌祥郡主为妻吗?看六弟痛苦酗酒的样子,八成也是因为担心翌祥郡主不能另行指婚。
兄弟二人各怀心事。杨延昭也为金定犯难,不想辜负对方,却又不能因为自己的婚事而给杨家安上欺君的罪名。伸手拿过桌子上的半坛子酒,也往口中倒了起来。
“大哥,太君让你来探看六弟,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其实此时张金定才是最不安的人。自己虽然是杨延昭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可若是圣上旨意不变,坚持赐婚给大郎,只怕佘太君也是乐见。
张金定见大郎久不回转,急忙借着来探看六弟的理由,跟在大郎身后来到杨延贵房外。弟兄俩在屋内的谈话,张金定一字不拉全听在耳内。此时见大郎并没有表示出对赐婚最初的那种激烈反对,心内惶恐下不禁推门而入。
“呵呵,嫂子来了。大哥,你还是好好安慰安慰嫂夫人吧,只怕你是逃不掉这场赐婚了。”杨延贵心中有鬼,却偏偏说刺激人的话,好似唯恐天下不乱。
张金定一听此话,果然眼睛立马红了起来。见杨大郎蒙头喝酒,气恼下劈手夺过杨延昭手中的酒坛,啪地一声摔出房门。酒坛在门前的青砖上四分五裂。整个宜春苑后院立时弥漫起一股袅袅消散的酒香。
哭骂声,吵闹声,以及冲鼻而来的酒气,让得到丫鬟禀报的佘太君,不禁气急败坏地捣着龙头拐杖甩开八姐九妹的搀扶,快步向后院行去。
从杨家回到南清宫,惠王一路神思恍惚,在书房里默默坐了片刻,命房昭明磨墨书写奏章。芷青喜欢的是杨景,不是太子,不是杨家大郎,也不是他赵德芳。他要成全她吗?可是除了成全,实在想不出自己还能帮她做些什么。如此也好,杨家儿郎个个文武双全,杨景更是年少俊美,骁勇神武,与芷青年龄相当,却也匹配,自己不妨作个顺水人情帮杨家解了赐婚之围。
想是如此想,真写起来却字字千斤万般不愿。惠王忍着心痛强把奏折写了,刚收了笔,合了折子。门外就有侍卫来报,说是新科进士寇准求见。“是那个写红英落尽青梅小的寇准?”
“正是。他说王爷与他有赠银活命之恩,今番来,是前来答谢王爷的。”房侍卫躬身答道。
那日惠王到相国寺赏梅花只是凑巧听寺里的方丈说,有个来自华州下邽的举子病倒在相国寺,这个人颇有些才华,因家境贫寒无钱医治云云。方丈将那举子写就的诗词拿来一卷献给惠王,正是一首《踏莎行》,书曰: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画堂人静雨濛濛,屏山半卷馀香袅。密约沈沈,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
惠王见这词果然有些造诣,便奉了银两与方丈去为那举子医治,不想这人果然中了进士,而且还是殿前三甲,心中虽然喜悦,却也并没放在心里去。
寇准刚十九岁,精通《春秋》三传,所谓“五十少进士,三十老名经”,寇准不足弱冠便高中进士,绝对是相当惊人的了,当然也引起了皇上的重视,朝中权贵莫不争相拉拢,以增强自己一派的实力。
可惜惠王心性淡薄,从不喜与人交结,今番听他来,也只吩咐人开了侧门。
寇准虽中了进士,依然是葛巾布衣,进了宫门,随内侍转过几个曲廊,来到偏厅。
举目望去,见上首坐了一年方二十余岁的年轻王爷,头戴白玉冠,身罩熏紫烟笼衫,面若满月,目若晨星,正微微笑着看过来。
寇准慌忙倒身跪拜,口称:“见过惠王千岁千千岁!”
“免礼,免礼。”惠王虽然并不喜欢结交这些新进朝堂的士子,却也待人和气,急忙命内侍奉茶。凤目虚虚地望向寇准,嘴中虽说着客气话,右手中却捻着两枚古铜钱,一时撒落桌上,一时又随手捡起。
“敢问王爷是在问卦么?”寇准一双眼睛透着精明,早看出惠王面上犹豫不决的神色。
“哦,寇仲平也懂?”惠王闻言眼神顿时一亮。
“草民对卦爻略知一二,只不过小时曾经受教一高僧对测字略有些研究。”寇准谦虚道。
“如此甚好,本王正有事扰心,烦仲平相教。”惠王一听寇准话语,知道这略有研究所言非虚,急忙摞下铜钱,让内侍请来笔墨。
“王爷只需将所问书三字于纸上,草民或可为王爷解惑。”
惠王惊喜之余,提笔在手,略一思索便在宣纸上写下三个字,让内侍呈给寇准。
寇准举目看去,见那宣纸纸上龙飞凤舞写着“翌”“祥”“青”三个字,微微一怔,闭目略一思索,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一行字,由内侍上呈惠王。惠王看去,见纸上铁笔银钩书着“月已明,花最发,事悠悠,无不合”。
“吉?”惠王讶异。
“大吉。月上花下,坎上震下,正是屯卦。月儿已近团圆之象,光辉明亮,皓如镜。花也开得最为娇艳,妩媚动人。正是花好月圆,诸事称心遂意的吉兆。而且好事能够存在相当长的时间,悠悠远远,没有什么不合符天时地利人和的。阴阳平衡,刚柔相济,和谐长久。”
“好,仲平,孤便信你。”惠王本为翌祥郡主终身之事烦恼,见寇准批卦如此之吉,心内顿感轻松,邀了寇准到花厅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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