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躲在深山养伤出了,怎知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见着教主发榜寻人时,小离这不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负手而立,宽大的袖袍藏着汗湿的双掌,面色强装着泰山崩于前而不改。
(46)
“上来,让本座好好看看,这伤到底养的怎么样了?”教主朝她招招手,苍劲的面容难得显出一丝温和,与刚刚扬言要血洗武林的狠戾判若两人。
堂下刑离依旧不为所动,踌躇着是否真的该迈向这一步。犹豫间突觉得耳边冷风吹起,抬眼已见原本端坐金殿中间的教主飞身骤近,顿然时忘记呼吸忘记所有思维。然后下一秒只觉的腰身一紧,人已被带到了半空中,身后是熟悉的冷梅清香,安抚着人心。
从未过看过教主出手,只知道他肯定也是个极品高手,只见着一笑公子左手托人,右手空掌对拆数十招。强大的内力气场罩在人们头顶上方,根本无人可以靠近半步。影子拽着笛身,运足着十成功力等待着随时出手。随着一声巨响,头顶花顶摇曳坠落,一笑公子托着刑离山飘然落地,教主也安然坐回那把蛟椅上。
刑离回身只见闲云苍白的面容,想来刚刚为了护着必定未能使出全力与教主对战,只怕现在已受了内伤。抬起的衣袖又缓缓放下,告诫着自己此刻的身份。
“你怎么样了?”刑离依旧有些不放心的问。
一笑公子敛住神色摇摇头:“没事。”
掌声响起,教主大为开怀的说:“果然后生可畏啊,若是我再年轻个几十岁,恐怕还真接不住你这几掌。一笑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教主过奖,若不是你最后收回两成力,恐怕闲云早已倒下。”一笑公子难得谦恭着说话,把放在她腰间的左手不动声色的徐徐收回。闲潭看到其脸色后欲走了出来,却见他转过头使了下眼色,不得不安分的退回一旁等候。
教主注意到他刚刚护身的动做,阴邪的笑开:“听闻公子年末好事将近,本应恭祝一声,只是刚刚瞧见你与我家小离,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他故意顿住,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其身边的刑离,继续开口:“两年前我听闻公子你将一枚祖传玉佩相赠左护法,意为定亲之意,不知可有此事。”
刑离倒吸口气,冷眼相射过去,不知他又想打什么歪主意,生生插嘴企图打断:“既然我现在人已经回来了,教主您看我们是不是先商量下正事,从长计意?”
“无妨,反正你已经拖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此事关乎你的终身幸福,也是正事,咱们现下还是先来说说你对他的看法吧!”教主细眯双眼,探究的意味在他们两身上来回寻视。
刑离只觉得当头几只乌鸦飞过,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法,我与一笑公子其实相交不过几个月……
那年之事其实……。”
“等等,我们还是先来听听一笑公子是什么看法吧。”教主故意打断,将话头又抛回一笑公子身了,一时间大家都摒息等着他的回答。
“确有其事,当时在下意欲送左护法上山,顺便拜访求亲,谁知途中变故使料未及。众人皆以为护法已遭不幸,闲云守诺三年,后遇佳人才定下婚期。实在是……”一笑公子说的真情流露,语气中大感无奈。
“此事其实也不怪公子,你也算做的极好。只是如今我家小离已经回来,你打算如何了断。据闻你们闲人庄公子世代终身只娶一妻,如今你是打算共享齐人之福,还是……这新婚旧爱的,的确是很难决择呀!”教主沉着声叹气,脸色也略有些苍白,刚刚接了一笑公子那几掌的确颇费了些内力。
改朝换代
“此事闲云自有分寸,一定会给教主,给左护法一个交待。”说完将视线停留在身边的那个人身上。感觉到他的目光,刑离只是微微微微侧了下头,颇感无奈。如今算是两难的选择,其实新婚和旧爱根本就是同一人,只是带着两种不同的身份,带来不同的命运。
“好,你且好好考虑,莫失了天下人的威信,小离,上来。”教主冲着她招招手,刑离自知一切都躲不过,侧脸深深的望了一眼身边的公子,淡淡的一笑,那样不意间的无奈:“无碍。”
说罢正过头,提着裙身一步步踏前,那铺着十里的红毯,像鲜血染成的河流,一路蜿蜒向下。每一步,走的那么小心,那么慎重,那么正式,在所有人都注视着这历史的一刻。
教主的笑意刻到眼底,泛着晶莹的激动,那满头的银丝比两前年离开的时候又多了几把。一双干枯的手,凸暴着几根青筋,上面还布满了着暗色的老人斑。他身手过来过来拉刑离的手,她顺势跪蹲在他的身边,再鲜艳的红也撑不起他此记得的脸色。
“你能安然活着回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要想拿到名册,你就得接了这座子。至于坐的了多久,我并不强求,只看你个人的本事,懂吗?”这声音不重,带着一种莫名的磁力,蛊惑人心。
刑离震惊在这句话,疑惑周围人的神情,他们似乎听不到他刚刚所说的话。然后不同于刚才的声音,他又说了一遍:“要想拿到名册,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教主俯瞰底下的人,刑离面无表情的回应:“说。”
“第一,接任教主之位。”
今朝冷笑一声,这是意料中的事,并不奇怪,沉着的点头:“可以。”
“第二件事,与一笑公子有关。”此话一出,底下哗然一片,接头交耳的讨论。刑离隐约也能猜到几分他的意愿,挣扎的想抽出右手,却遭到更紧的禁锢。自然以一笑公子的才智也能料到几分,向前站了一步,凛然而立,温润的声音如溪水涓涓流动:“若闲云能办到的事,一定全力以赴。”
“好,这要求其实也不难,只是本座要你当着全天人的面承诺,他日必定风光迎娶刑离过门。”那震慑人心的话如一道圣旨从天而降。
刑离一听急了,噌的一下站起来,却被教主紧紧的拉住,冷言旁观,只得将视线转到闲云公子身上。她知道教主许是为了她好,血日教与江湖水火不容多年,如今恩怨越结越深,若是能得闲人庄庇护定能化解些许仇恨。只是……却要闲人庄背上这个包袱,她不忍心。
一笑公子坦然的与刑离对视半刻,似在做最艰难的决定。谢灵运在身后轻声的劝阻:“公子不可啊,血日教乃是魔教,若是刑离今日接了位子,那就是魔教教主。即使你与她有情,但这娶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整个血日教,这……不值得。”
一双浸着寒意的目光射了过去,令他下面的话久久不敢继续,只是为难的站在一旁。一笑公子从容淡定的望着教主忽现安详的面容回答:“人人皆平等,所谓魔教正道都只是后世人们自己分割开来。今日即使您不提,闲云也是有此打算的。”
“哦?那……。”
“至于家中未婚妻闲云回去向她说明缘由,我相信她一定会谅解的。”
蹲在蛟椅旁的刑离终是笑着开口:“让公子做了背信弃义的小人,还真是罪过了。”虽然娶的人是同一个,却已不是当初的那种心境。娶今朝是因为喜欢,娶刑离,那便是全了天下道义和承诺,此事无关风月。
“好,既然如此,那第三件事我相信对于你们也并不困难。小离我问你,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
“教主待我视我如亲生儿女,宠爱有加。”
“那么我让你喊我一声爹你可愿意?”慈爱的目光落在刑离身上,她微笑的迎上笑脸。万飞艳一听到是恨到了极点,哼的一声将头撇了过去,愤愤不平的怒视着刑离。
其实教主对她真的很好,比一般子女都来的要更宠先。这一声父亲她当知无愧,只是这个词却让她生涩。哽咽的话卡有喉间,将额头轻轻的抵在相交的双手上:“自然是愿意。”
“那么一笑公子,既然你是小离的未来夫婿,我怕是未能赶上喝你们一杯水酒,这声爹,你可愿意于她一起?”
这不明所以的来继续雷到大家。
刑离疑惑的抬头,她猜的到第一件事,谅解第二件事,却唯独对这第三件的后半件事仍是不明所以,他为何一定要拉着闲云下水,只是为了正她身份吗?
回身已见一笑公子握着扇骨稀松平常的拾阶而上,稳稳的站在教主面前,两人对峙着相望许久,他突然有所动作,只见俯身跪了下去。在场所有人包括刑离在内都是吓的掉了颜色,一笑公子上不跪天下不跪地的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如今这事……
既然他都妥协了,刑离也不好多说什么,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连忙也跟着俯跪下去,再次深深一辑,抽着嘴角顺从道:“爹。”
刑离喊的有些底气不足,不仅是因为有些许害羞,更多的是不自然,活了这么多年,就是没叫过别人爹,这会还是当着全天下的人面,场面怪异的很。
陪他所有人把这出戏唱到了最高(……)潮,教主拉过刑离的手:“附耳过来。”她不得不起身靠过去,闲云也支起了身子站在那。
BLBLBLBL……她当个虔诚听众,万飞艳努力的伸长脖子,直到发酸发涨还是探听不到一点消息,愤愤的冲着刑离翻白眼。
其实也没说什么重要的话,只是在外人面前故做神秘的装模做样,最后的话语终结有手中的异物。她低头一看,一枚铁指环冰冷的套在指尖,即使她现在的手指有些肉乎乎,但仍是显的有些宽松,一不小心印着花纹的那一面就会翻转到朝着掌心那面。
“教众听令,本座今日将第XX代教主之位正式传任予左护法刑离。”那苍劲透着最后的气息,这是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一切都显的徒劳,刑离只感觉到那双抓着她的大手,正在一寸寸的松开。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一个句号。一瞬间众教上下伏跪在地,深深一拜,高声齐喝:“恭送教主。”
闭嘴
刑离正头痛着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剩下的一系列杂事,正巧着体内一阵翻滚,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只觉着喉咙腥甜,这回毫不犹豫的张口喷出,然后顺势两眼一翻直接倒下。还没想到到底应该倒左还是倒右,呈什么姿势时,就已经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头顶上是怒吼的声音传来:“闲潭。”
一声怒吼?和他相处这么久,还真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严厉的声音。闲潭回过神,剑步流星的奔了上来,号了号脉脸色有些不佳的看了一眼闲云,遂开口道:“先带她回房再说。”
一路上感觉人都是飘着过去的,迷迷糊糊的睁了一眼,看到落着眼前的那抹白衣上染有炫丽的红点,像极了此刻正在雪中傲放的红梅。
这回不用闲潭诊断,她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就是刚刚教主那狮子功一吼,引发的什么气血攻心之类的。当然映在其他不知状况的人眼里,还以为她是因为教主的突然辞逝而一下伤心过度而晕过去,果真那个啥‘父女’情深的模样。
再醒来已经躺在一张舒适的雕花大床上,顶上是刻着熟悉的映日荷花图腾。想来是已经回到那张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床头边上掌着一盏晕黄的烛光,正在忽闪忽闪的跃动。
“小姐醒了?可觉得还有哪里不适?”小白小心的扶起刑离的身体,几年不见突然重逢,还是显得有些生份,尽管以前玩到像一家人。
刑离摇摇头,再像的一家人终究不是真的一家人,环顾了一圈,干哑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有些破声:“他们人呢?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小姐你就安心的躺着养病吧,刚刚听闲姑娘说你的身子现在很差,根本就经不起一点的风吹雨打,可刚刚被教主这样一吼,你……。”说着她的话也开始哽咽起来,有些痛惜的模样:“外面的事影子都已经安顿好了,江湖人士那边一笑公子也都帮我们安抚下来,如今都已经在着手教主的后事了。”
刑离想了下,对着小白吩咐:“你传令下去,就说这里的大局已定,让那些江湖人该散的都散了,明天用完早膳都好滚了。至于名单的事我自会转交给一笑公子,解药的事……就让闲潭和贾神医他们自己想办法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药引需要多少,大可上山来取,不是问题。”
小白听完哦了一声,点点头退了下去,刚到门口又折了回来,饶抓抓头皮小声:“上姐,恐怕此事点困难。”
刑离挑挑眉稍,小白继续道:“大雪封山,明早即使雪停了恐怕山路滑陂,不易出行。”
刑离不管,冷笑一声:“一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我还真不信区区一个雪天路滑就能阻挡些什么。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都好,总之明天天黑之前不要让我再看到不相干的人。”
小白瞪了瞪眼,轻轻的哦了一声,转身退出去,门还未关好又再次推开,她探了半只脑袋进来,似笑非笑的说:“小姐,一笑公子在外面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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