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论道
坐到石头上,他们静望着明月,雪海无法否认的觉得在他身边便会有种安全感,似乎不用再去想宫中的争斗,不用再看人脸色,步步为营,生怕一字之差断了性命,连着悲痛过去也暂时宁静了不少。
你看它像什么?楚逸凡淡笑问,伸手入池,拂起一层水波涟漪,捧起,水顺着他的指尖流了出去,无论五指闭得有多紧,时间久了,结局还是一样。
时光。这是雪海的第一感觉,时光如水,抓不住,也无法抓住。
嗯。他轻点头,续问道:那你觉得在你的时光中什么最重要?
在乎的都重要。
楚逸凡微笑,雪海反问:那你的时光中什么最重要?
我说你,信么?听到她问,楚逸凡忽然一笑,看着她眸中带着轻微的戏谑。
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此刻我们彼此相惜。雪海淡笑,对于楚逸凡把话问题丢回来,也不再去询问。
没错,即便是敌人,也可能有一天因相惜而促膝长谈。
而她便是被那种莫名的感觉,还有同样的孤独而相惜着,是孤独,这男子看似温和,她却感觉到了孤独。
楚逸凡点头,深以为然,望向天,他问道:你研习过道么?
略有见解。雪海也随之看向了那广阔天际,记得前世,她也时常看看那样的书,因为会让人平静,还有懂得许多道理,那里面也可以学习到谋。
你觉得它是什么?他指向天,那是人无法触摸位置,无论武功有多高。
漠。雪海静看,她觉得上天就是这个字,冷漠地,高高在上地,对于上天来对人便如蝼蚁。
我觉得它是牢。楚逸凡伸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里面点了许多点,像人。
楚逸凡神色淡宁,缓道:上天的囚牢,无人能出,无论到哪,它都在头顶,跨不去,触不到,而人,就在里面挣扎,因许多缘故而挣扎,可挣扎了一生,最终还是出不去,但人,却必须得挣扎,才能存活,这是上天的冷漠,属于人的不屈,强人,可乐,弱人,唯悲。
雪海心一怔,看这位逸王的目光多了一丝古怪,不禁第一次开起了玩笑,想不到逸王居然研习得如此透彻,你不是准备出家为僧吧。
楚逸凡抿唇浅笑,不答,却挑眉玩味,道:还论么?
雪海对他嫣然一笑,也没作答,却伸手拂过水面。
楚逸凡眉梢动了动,淡吐一字,幻。
看来七爷对此道还是未参悟通透啊。雪海在无物的手心轻轻一吹,笑道: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那便心若无物,便是空。
若人能做到如此,更可达到另一种境界。雪海淡笑,眨眼看他,眼底别具深意。
楚逸凡莞尔,你说的应是骗术之境吧。
若能做到空,那么一切皆骗之,人空了,万象可化,谁能分清?
雪海抿唇,算是默认,楚逸凡笑笑,玩味问道:何为道。
皆可为。
嗯,万千道,难聚名,这点我也认同。
鱼是什么?
鱼。
你怎知晓我没有其它深意?雪海淡笑,对他的回答倒有几分惊讶。
楚逸凡抿唇不答,雪海与他对视,似看到了彼此的眼底,忽尔,相视都笑了。
时光流逝,月儿渐渐在隐落,他们就这样坐在池边整整一夜,奇妙的一夜,古怪的一夜,没有如常的诗词歌赋为伴,却谈得甚欢。
他们,论的是道,谈的是人生,时而大笑,时而沉静。
若有人看见,必定会以为这是两疯人。
可人生在世,疯狂一回,又有何妨?
这也是雪海第一次这般久违的开怀大笑,乐在其中。
一夜,两人意犹未尽,东升的日头却已升起,第一缕光洒落在了他们身上,美丽的灿烂。
揉了揉脖颈,雪海微笑,忽尔规矩的福身一礼,逸王,奴婢得回去辛苦耕耘了,不能陪逸王对水调侃了,奴婢告退。
说罢,她款款离去,却是紧跟传来了她有些轻灵的笑声,首次在心伤心累之后蕴含了几分调皮。
而这一夜,雪海真个把他当成了知己。
楚逸凡揉动眉心,心中失笑,起身,他脚尖轻点水面,如踏水而过,可见轻功高绝。
只是,一声极轻极淡,似惑似悲的声音从他唇间溢出,缓缓飘散在半空中。
看山非山,看云非云,看水非水,看人亦非人,何果?
他们论了一夜的道,雪海殊不知的是祸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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