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也不知道这沈家的保密工作何时这般差了，事情到了第二日便已经传到了赵家人的耳里。而那个大姐未来的夫婿赵清唯找上门来了。

　　而那时我正靠在后院小湖边的那株大银杏树上装死。即使我知道有脚步声正朝我这边走过来，而这脚步声又轻又缓，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我还是一动不动，真真像是死去了一般。

　　“小阿端，岑哥哥给你带什么来了？你猜猜？”

　　我万般不愿地睁开眼，闲闲地说道：“可是宫里的酱肘子？”

　　小岑子笑眯眯地将肘子递到我跟前，又掏出一方丝帕给我。我抓起肘子便啃，哪里顾得上什么丝帕？见着我满嘴流油的傻相，小岑子好似笑了笑，然后十分轻柔地替我擦去嘴角的污渍。

　　我手脚麻利、嘴皮子功夫天下第一，很快一只肘子便下了肚。小岑子还是耐心地替我擦嘴，边擦还边说：“小阿端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你看看，又没人跟你抢，仔细噎着。”

　　美食下肚，美男当前，我一时不查将自己心里话吐了出来：“岑哥哥会不会娶阿端呢？”

　　小岑子的手明显一顿，接着又仔仔细细地替我擦手，他开玩笑说：“小阿端这么快就想嫁人了？”

　　“岑哥哥是要娶瑞信么？不要阿端了么？”

　　小岑子蹲到我的面前，拉过我的手，他眼神极其澄澈，又像是这小湖里的水一般波光潋滟，他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

　　我知道他下一个动作是什么，果真，他抬起了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手指在我的发尾轻轻盘旋。每一次，只要他在我面前说一些个不该说的话时，他总是这般动作。

　　“小阿端，我好辛苦。不如你一般自在，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

　　我摇摇头，他终究没有回答我，我扯过他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手掌上。我的手有点小，而小岑子的手却十分修长。这下子，我的手恰恰包在他的手里，他掌心干燥温暖又有细细的薄茧，我翻开他的手掌，瞧着他掌心的纹路。

　　我不由皱起眉头，他的生命线在某一处堪堪折断，短的竟是不可思议。我抬头往他，小岑子竟是一笑：“小阿端会看手相？”

　　我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兄台，您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呀！”

　　“呵呵”小岑子一边笑一边点我的鼻子骂我调皮。

　　我心里一动，竟因着这一动作生出将瑞信取而代之之心，我有点邪恶，生了这心思之后竟然还蠢蠢欲动，真是不低调。

　　“岑哥哥”这一声，叫得人骨头都要酥掉，我转过头看到了一只花枝招展的漂亮蝴蝶。

　　我一脸面瘫再加呆滞，瑞信瞄都没有瞄我一眼，一上来就挽住了小岑子的胳膊，小脸一扬，笑嘻嘻地问：“岑哥哥来找我的么？”

　　我有点嫉妒，在心里骂她自取其辱，如果小岑子是来找她的，怎么会跑到我这小湖边呢？漂亮是漂亮，可惜就是个花瓶。

　　可是小岑子就点头了，惹得瑞信咯咯直笑。瑞信拉着他就要往她的住所走，我明显看到小岑子眼里的无奈，可是他还是走了，即使走之前他嘱咐我：“小阿端不要乱走啊。”

　　他还是当我是小孩，其实加上我前世活得二十几年，我比他那心高气傲的贵妃娘亲还要大！我在地上戳戳戳，一直到拢翠来找我。

　　拢翠见我怏怏不乐，还以为是谁欺负我了。一把将我从地上扶起，哄着我：“好小姐，不气呀。老爷在大堂等你呢！”

　　我顺着拢翠的手爬起来，回了一句：“爹爹找我作甚？”

　　拢翠也一脸困惑，我想着帅哥老爹难得想得到我这个小透明，我还是应该向他报到一下为好。

　　到了大厅，我心里不舒坦了。瑞信这丫头整个人腻在小岑子身上是做什么！大娘是怎么教的！成什么体统！我嘴一撇，眼神从他们身上收回，向帅哥老爹请安：“爹爹好。”

　　老爹正正经经地打量了我一番，看得我是一阵发毛。他笑着说：“来，阿端，坐。”

　　我有点诚惶诚恐，稍稍定了心才敢抬头，这一看马上就觉着一道凌厉的视线向我射来，我用余光瞄了一眼。

　　我差点炸毛！真真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到处是冤家呀！那男人不是那天在白马寺遇到的么！

　　帅哥老爹为我好心介绍道：“瑞端，这是赵家的赵清唯，就是你三姐与四姐的表哥。”

　　我心下一惊，老爹忘了介绍，这也是大姐的未婚夫。赵家长房的长孙，而早死的三娘也是赵家长房的人。据说，就是眼前这人的亲生姑姑。

　　我望天，继续目光呆滞：“表哥好。”

　　赵清唯这厮丹凤眼一瞄，笑得有点颠倒众生：“阿端乖。”

　　老爹好死不死，偏要刺激我。而我也承认这下面一句，确确实实刺激了我：“阿端瞧着赵表哥做夫君可好？”

　　咳咳……我差点将一口茶喷出，我连忙说道：“不好，不好。阿端还小。”

　　赵清唯不要脸地又问我：“阿端怎么小了？”

　　我无语了：“年纪小。”

　　赵清唯上下又将我打量一番，语重心长道：“不小。”

　　帅哥老爹笑得那叫一个欢哟……他笑眯眯地朝着赵清唯说：“贤侄，我家瑞端还是小孩子心性，傻乎乎的。”

　　赵清唯也不避嫌，可又有点似笑非笑：“傻点好！”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我根本插不上嘴，直接无语问苍天。我望了望一旁的小岑子，没曾想到小岑子正好也看着我，我朝他眨了眨眼睛，小岑子脸色有点难看，可也朝着我笑了一下。

　　我知道他脸色为什么难看，我那亲爱的老爹怎么可能突然关心起我这一个呆呆傻傻的小透明呢？估计是要把我卖了吧……

　　这一刻，我看着小岑子有些难看的面色，心里居然有丝欢喜。然后无比恳切希望大姐能够被抓回来，而我也自不必当那备胎。

　　可是世事无常，大姐太牛叉，这一辈子我再见到她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当然这是后话，也就是剧透……

　　老爹放我回去，赵清唯说要送我，我看着他闪着奸诈之色的一双丹凤眼，想都不想就要拒绝。

　　赵清唯这厮太狠，还没等我说个“不”字就驾着我的胳膊往屋外走了。我心下一阵咬牙切齿，眼看着小岑子就要消失在我的身后，我一个炸毛就狠狠地踩了赵清唯的脚。

　　赵清唯连哼都没哼，可黑着一张脸，就像他那被我踩脏的白靴子一样。我又一阵腹诽，骚包骚包！哪个男人穿那么白的靴子的！

　　“别看了，走了！”骚包男咬牙切齿：“嗯？！小丫鬟？”

　　我立即装傻充愣：“赵表哥看中了哪个房里的丫鬟了？”

　　骚包男冷了声音，恢复了一脸拽样，松了驾着我的手，却扔下一个雷：“你。”

　　我还是装傻充愣：“赵表哥，阿端不是丫鬟呀。”

　　赵清唯忽又一把拽住我，一下子就将我撤向他的面前，他又像刚才在大堂里打量我一番，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就像打量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一处都没有放过。

　　而我呢？我当然是目光呆滞，一副呆相，看吧，看吧，又不会少块肉。

　　他笑得花枝乱颤，又阴测测的：“哪家的丫鬟会这么好看？”

　　我想都不想，直接答：“二娘房里的丫鬟个个貌美如花。”其实我说的是真话，我那螃蟹大哥弄了一打好看的丫头在跟前转，弄得二娘每天提放这个，提放那个。我想，所以就阴阳怪气呀，更年期提前了啊！

　　赵清唯又是一笑，抬手就要碰我的头发。我一阵反感，一手掸了过去。没曾想到赵清唯笑得愈渐大声，他伏在我耳边，状似亲密地咬耳朵：“我还以为你能装多久呢？原来也就这么会儿啊。小阿端，这可如何是好呢？你骗不过我啊。”

　　我心里一叹，自己还是太嫩，前世活了二十几年没长什么教训，这世活了十五年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一下子破了功。

　　不过，我这人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所以吧，人家都挑衅了，我自然接招。我当即抬头朝他一笑：“哦？赵公子这是要要挟我呢？”

　　赵清唯挑眉：“嗯。这倒可以考虑考虑，你说人家要是知道相府五小姐亲口承认自己亲爹贪污渎职还放纵自家小姐欺压良民，会是什么反应呢？”

　　我直接给他一个白眼外加一个冷哼：“证据呢？没有吧……”

　　赵清唯还是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大可以找些个说书先生将我们白马寺偶遇一事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到时候人言可畏，流言猛于虎，你不得不相信。”

　　“有钱人说话真是财大气粗！”我愈发冷笑：“可是，赵公子，你以为我会在乎么？”

　　赵清唯摇摇头：“小阿端啊，这就错了。你不在意自有人在意，当今二皇子到时更加要忘了你呀，小阿端。”

　　真是商人，千百张脸，千百个眼，一下子就瞧中了我的心思。我摇摇头，嘴硬：“真是可惜，赵公子，你说的这些个人无论他们在意与否真是与我毫无牵连。”

　　赵清唯摇摇头，捏了捏我的脸扬长而去，留下一句：“嘴硬的小阿端。”

　　我心里呸了一声，那个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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