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还没出正月,老康就是又有些呆不住了,去年的南巡刚开始便因太子的病,早早的结束了,计划下的事情一件都没成完整。于是准备正月十六,过了元宵节就是第四次南巡。可巧的是,三月二十八日是康熙爷的五十整寿,满朝大臣们都要求他在京中过完寿再行南巡,康熙以河务工程紧急为理由,拒绝了大臣们的奏疏,并且拒绝一切庆寿的准备及百官的献礼,元宵节一过便起程南巡去了。
这回他象是要办正经事去的,只带了太子、老四和刚结婚第三天的十三,没有再行说什么要带自己去玩之类的话.
于是,乐殊就只好乖乖的呆在了家里。
因为自己的腿有‘伤’,所以正月节里的一些热闹也没人叫自己参加,而自己窝在家中不出门不参加任何宴会的理由也更加充分。
也只有马家和乐殊自己知道,其实自己的腿早已经好了,虽然好得有一些缺陷。
整个二月,乐殊的日子过得无聊极了。
整天呆在家里,除了和玉容聊天外,就是在集雅轩里发呆。最后实在忍不下去了,乐殊决定给自己找一些事情来做。比方说:自己找人把集雅轩里一间向阳的屋子里地面上全体铺上了木板,问白晋敲诈了十几块西洋镜全装到了一面墙上,就是三百年后谁家都不缺的水银玻璃,可在那个时候却是挺稀罕的物件。白晋已经让自己敲诈得怕了,所幸的是这个家伙是个相当油滑的见机分子,瞧老康喜欢自己,便只好乖乖的奉献上了他的私房货。而乐殊也在此建议他不妨做点生意,从大不列颠往中国运一些英国特产,回航时把中国的丝绸古董瓷器带回去点,一举两得,银票大大得有。白晋让自己说动了心,便着手准备去了。不过自己不可能白便宜他占这么大个便宜,便以入股的方式参与了这个大清朝第一走私集团。
三百年后的人看到这里都应该知道了,这样的房子是练芭蕾舞专用的练功房。只是在那个年代,房间木地板镜子都搞得到,这芭蕾舞鞋该怎么办呢?乐殊为此是伤透了脑筋,所幸自己从五岁起就开始练芭蕾,十几年的功底让自己对那个鞋子的结构了若指掌,只是这个年代的加工手段差劲了点,所以成天找了个鞋匠在家里研究。
没几天,这个八卦集中地的北京城里所有的人就都知道了,那个马尔汉家的大小姐在研究一种极其古怪的跳舞鞋。
正当自己和鞋匠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时,二月中旬的一天,自己却是突然接到了来自于内廷的传谕!
派人来传话的小太监是德妃宫里的小莲子,有点女气是不是?其实太监嘛,本来就女里女气的。
刚开始时乐殊还以为是德妃传召自己,一路上都在纳闷这此后宫的娘娘们,尤其是宜妃,为什么总不见她来‘打扰’自己,还有她的那个不能惹的九狐狸,德妃那个小霸王十四,就连老十也没再来到马宅。困惑得让乐殊一度以为这些家伙是不是已经有了新欢忘了自己这个‘旧爱’。呸呸!自己哪里算是个是旧爱,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啦。
可不成想,事隔两个月,居然是德妃先传了自己进宫。进宫干什么呢?老四又不在,人总不会是给十四拉红线吧?历史上好象说德妃偏心眼偏到了老四有弄死她的嫌疑。
胡思乱想着,打扮好了进宫。
三个整月未入宫,乍具见这高主巍巍的红墙时,竟有了几分亲切。这时才忆起,原来自己回来竟然已经一年了,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尚且是傅圣济的女仆,和那个古怪快乐的洋老头窝在那个和近没人烟的教堂里过着清贫但却平静的日子。可一年后呢?傅圣济回了法兰西,自己呢?一身锦衣却满脑袋的烦忧。
到了宫门便下了轿,跟着小莲子步行入宫。
原以为是长春宫德妃的住处,却是不料来到了养心殿。更没料到的,除了德妃宜妃外,留京的所有阿哥是全在,就连未出嫁的三个小公主也在这里。
奇里怪哉,到底是搞什么啊?
满脑子全是浆糊时,却猛的听见:“兆佳氏乐殊听旨。”
赶紧是跪下听旨:“三月二十八是朕之生辰,朕虽有言在先不接受任何朝臣的贺礼,但却不能不使儿女不尽孝心。而朕远在千里,仍时刻挂心于诸儿女,想众人也如此待朕。故下旨给兆佳氏乐殊,命尔给朕之诸儿女出一道关于寿礼的难题。此题必极难繁重,朕亦会闲空思之,若不繁难苛思,朕将重罚于尔,绝不食言。三月十五日前,尔收集礼物后,快马奔到架前,朕将亲视之。谁的礼物最能得朕之意,朕将许其一个承诺。钦也!”
啊?
乐观听了差点没有晕过去,不是因为怕他的惩罚,而是突然发现这个老康是标准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而且有陷害自己的嫌疑。他过生日想问儿女们要礼物就直接说嘛,为什么要掺和上自己?还要出一个极难极难的难题,否则自己就要受罚?
这可怎么办?
领旨谢恩后,传事太监将圣旨送到了自己的手上,笑道:“乐姑娘,请快点想吧,咱家还等着回去交旨,顺道带题目回去给太子爷、四爷和十三爷呢。”
一句话听得乐殊是更加发愁了。
这个老康怎么回事吗?居然玩这种东西?而且现场就要题目?太难了吧?
低着头是仔细挖脑袋里的那些东西,看看哪一条可以用来收拾一下这个爱动歪脑筋的老康。
这时宜妃是说话了:“魏公公,看你急的,既然皇上要的是可以难倒众人的难题,那么哪有这么快想出来的。乐殊,过来,你的腿刚好,别老站着,坐。大家也都坐吧,都是一家子,轻松些才好。”
打发宫女把正在苦思苦想的乐殊是拽到了身边,弄个小凳是给她坐下,可她似乎只是乖乖的执行,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而是大皱其眉,在那边仔细思量着难题。
众阿哥和公主们也是全赏了坐,一家子坐在大殿里,德妃吩咐宫人们上了茶和点心,大家都是直直盯着这个乐殊,看她到底会出一个怎样的题目?在场的阿哥们大多都在七巧节八爷家里领教了她的谜语,所以对于这个古怪的难题是充满了好奇。
乐殊是越想越乱,越想是觉得这个老康越有陷害自己的意思,并且是个相当无聊捣乱的父亲!
对了!父亲。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眉间一喜,腹中就有了底案。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坐到了宜妃的身边。吓了一跳,而她的这个傻模样,把宜妃是看得乐到了不行。
胤祉最是着急:“你是不是想好了?”
乐殊是福身一礼,答道:“回三爷的话,奴婢是想好了。这个题目就叫做‘穷则变’。”
“嗯?穷则变?什么意思?”德妃搞不懂。
乐殊是笑着给解释:“这话的意思是说:各位阿哥必须用尽可能的最少的钱财来为皇上置办生日礼物。谁用的钱最少却最能表达对皇上的思慕之情,谁便是胜者。”
众人一听,纷纷是觉得有趣,便互相交耳起来。
乐殊也觉得这题很好玩,也肯定给难倒这些平日里根本没有金钱概念、挥金如土的阿哥公主们。只是,有一个人的心思似乎并不在题上,而是一直瞧着自己。乐殊自然瞧见了,只是这样的场合、那样的事情后自己不愿意招惹他,便是向魏公公交代了具体细节,打发他上路了。
众阿哥各有公务,还有要上学的,于是聊一会儿后便散了。公主和后妃们回了后殿,自己则以要回家换药为名,拒绝了宜妃留自己在宫中小住的要求,径自一人离开了养心殿。
只是,在养心殿外的树荫下,早已经守了一个人。
自己没有迎上他,而他也没有拦住自己,只是静静的和自己一同穿过这红红高墙,走向宫外。一路上静极了,一句话也没有。这让乐殊有些岔讶,他不是好静的人,这么做却是为什么什么呢?
马府的轿夫仍然在天安门外等着,自己静静的走向轿边,连和他道别的想法也没有。
只是在轿帘即将落下的一刹,他冲到了轿前,以前所未有的正经语气道:“我一定会赢得皇阿玛的那个承诺,你等着我。”
然后,他挥挥手潇洒得没有带一片云彩的走了。
而乐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老康竟然要用这样的方法来给自己挑男人?就算最后错了,也是怪自己,因为题目是自己出的!
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不知道那些苦思冥想的天子骄子们觉不觉得这半个月的日子过得太快,反正乐殊每天是如坐针毡,心焦得不得了。事实上,乐殊快骂死自己了,自己真是个笨蛋,居然连那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明白,早知道应该想个更绝的给他们,难倒这票浑蛋。
这个老康也真是的,万一得胜的是十七阿哥该怎么办?又或者是位公主该怎么办?
对啊!万一是公主赢了呢?
难道老康就这么看不起自己的三个女儿?认为她们铁定会输?
说或者人家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意思,是自己瞎胡想呢?
可老康他日理万机,不象是这么无聊的人吧?
到底是为什么哩?
乐殊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问了老马,老马也想不明白。于是,在半个月,收齐了所有的礼物后,自己就是尊圣旨,带上了这两箱礼物,在十八名御林侍卫的陪同下,骑马飞奔向了高家堰。
在这次出门之前,乐殊对老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历史课本上的诸多关于他的介绍,什么敏而好学、天姿聪慧、壮志凌云、高瞻远瞩等等。但却没有想到,在这个三百多年的皇帝身上,乐殊看到了‘共党’的影子。
因为,乐殊是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见到康熙时,他正穿着白麻衫的粗布衣服,坐在河工工地上,和一堆工匠们聊天。如果不是他身边那个寸步不离的李德全,如果不是他脑袋顶止的黄罗伞盖,乐殊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康熙,这个三百多年前的皇帝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胸襟和智慧。
于是当传旨官过去通报说乐姑娘已经到了,康熙传自己到了他跟前时,乐殊不知怎的,突然眼眶子一红,眼泪扑落落的掉下来了。
自己这样子显然让老康有些纳闷:“傻丫头,你哭什么?见了朕不高兴吗?还是在京里谁给你气受了?说出来,朕帮你罚他。”
乐殊跪在面前,摇摇头,掏出帕子来擦净了眼泪,道:“回皇上,没有任何人欺负奴婢,奴婢见了皇上也很开心。”
“那你哭个什么劲呢?”真是想不明白耶。
乐殊脸上一赦,轻眼瞧瞧那些仍然跪在一边的农民工大爷,再瞧瞧康熙身上的粗布衣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象个拍马屁的,脸又红了。
这种转变,让老康是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回头看李德全道:“这丫头莫不是病了吧?把李太医传来给她瞧瞧。”
怎么会怀疑自己病了呢?乐殊一皱眉,起身回道:“回皇上,奴婢没病。”
“那你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又脸红的?”太不合逻辑了吗?
被迫无奈,乐殊只好是回道:“那是因为先前奴婢没有想到,皇上您竟然穿了这样的衣服和民工们坐地谈心,感服于您的胸襟和气度,以及过人的智慧,所以落泪了。可后来您问奴婢为什么,奴婢觉得说了象是在拍您的马屁,所以不肯说,脸就又红了。”
原来如此!
真是拐七绕八的女儿心思,难猜啊。
老康笑着让自己起身,坐到了他身边去。那里虽然顶着黄罗伞盖,但底下却仍是黄土泥浆,可乐殊想也没想的就是坐上去了,非常的自然,一点贵族女儿的爱洁娇纵的神态也没有,这样的她看在康熙的眼里,是更加的喜欢和欣赏。
“朕收到了你的题目,出得不错,值此灾荒岁月,用这样的题目提醒一下阿哥格格们,让她们知道以贫贱体人心的道理,朕心甚慰。你的题出得好极了,朕很满意。”
乐殊轻轻的一低头,喃道:“谢皇上谬赞,可奴婢并没有象您这样的为国为民的思量过,只是觉得这样的题目比较难解。”
康熙听了,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笑,望望远处此时尚且平静温和的漫漫黄河水,一时怔怔无语。象是感慨些什么,又象是在回忆什么?
没人敢多加打扰他的思绪,可一名老工却是忍不住轻轻的哼了一声。康熙回神一看,见他们居然又跪在那里了,而那名老工的腿似乎隐隐有伤,心下一叹。过去扶起了他道:“老丈,起来吧。你们,都起来。”
十几个粗衫脏汉是赶紧跪谢皇恩浩荡。康熙见他们仍旧一脸的胆怯,不由得一阵摇头,扭脸问乐殊:“阿哥、格格的礼物都带来了吗?”
“都带来了,在那边的马背上。”
“拿过吧?”
这话听得乐殊有些发怔,指指这片黄土地道:“拿到这里来吗?”会弄脏的。
康熙是长长一叹,忽尔眉头一皱,但很快地又恢复了平静温和,淡道:“朕可以坐在这里,这些民工可以长年累月的把家定在这里,难道阿哥们的礼物就连放也不能放在这里了?朕就是要你把礼物拿过来,朕要和这些老丈们一起看,一起看看朕的儿女们,到底给朕送了些什么样的礼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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