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她看来,好处还不仅仅是这一点,一旦公主对他动心,一旦他们二人真的结为连理,为了匹配公主,不让静凉国因为蜀疆把公主嫁给了一个中等位阶的人而说出什么不满的话来,皇帝一定会把二哥的地位抬升,这也算她带给他的福气,不是么?
至于,慕容寂会不会在这个过程之中假戏真唱,那就要看个人的因缘造化啦,这个事情,她强求不来。
日子依旧流水一般逝去,时间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欢喜或者悲怨而停留半分,只有人的容颜逐渐在日复一日的流逝里悄然老去,像一朵花盛开了又悄悄枯萎,最后不露痕迹地慢慢凋零。
老皇帝的身体是的确不行了,再多的药剂仿佛都开始失去了效用。
他开始忘记越来越多的事情,时而清晰,时而糊涂,兰儿因为他有一次把自己认成了已经在废弃荒园中居住了近二十年的李妃而瞬间泪流满面,他觉得,那一定是老皇帝在潜意识当中开始追忆往昔,从心底重新拾起曾经遗落的每一片岁月的落叶,那种感觉,仿佛二三十年忽然如白驹过隙一样匆匆流逝,让年轻的她也感觉倍感凄凉。
老皇帝忘掉了很多事,可是他还是将一件至关重要的大事死死地记在了心底,那就是关于选择继承人的事,这个过程是必须要有的,除非猝死,否则很少有世子没有通过继承人大礼就率先登上王位,趁他现在还能思考,他应该把这件最后的事情圆满地完成。
所有人都等待着的这一刻,在一个大家都没有料到的时候变成了现实,皇帝终于在满朝文武面前,以太监代口,宣布了自己皇位继承人的人选,没有什么悬念,是三世子无疑。
虽然早已经料到了这一刻,可是当亲耳听到太监宣布这一切的时候,程风还是感慨万千,不知道为何,他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高兴,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用那么多努力换来的,是否真的是这一纸诏书,难道就这短短的几行字,就酿造了兄弟勾心斗角,反目成仇?就会使得某人可以因为计划败露而流放他乡?就会让他欢喜雀跃,感激涕零吗?
如果说程风因为这些茫然而带来的空洞之感是暂时的,那么红袖却比程风的寥落要长久得多,在程风所有兄弟要为程风在城口扎下营寨,开办庆宴的晚上,红袖以微醉为借口,躲到了一个偏僻的营帐之中,在簇簇的灯火之下,陷入沉思。
这一刻,她等得很久很久了。
如今,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已经画上了句号,又觉得一切都还没有结束,甚至,才刚刚开始。
远处传来众兄弟饮酒作乐的大声叫喊喧嚣,这里的寂静,使得喧嚣的喊叫声显得格外遥远无形,与她无关,人走到了最后一站,往往愿意回头遥望曾经走过的路,看一看自己这一路而来所遇到的所有坎坷,悲喜,一路以来的所有努力和挣扎,红袖就着这微暗的烛火,开始陷入了沉思,想起了曾经的很多过往。
这漫漫的长路,她找不到起始点,飘渺的从前都笼罩在朦胧的雾气里面,她只能看到些许模糊的轮廓和片段,她看到雾气中摇晃着的将军府,看到自己在这个虚幻的空间里面出生,成长,看到爹爹,含玉,每一点一滴的记忆,似乎她都能够重新捡起来,却都会水一样从指缝间溜走,她抓到的都是影子而已。
她看到时间是可以自由来去的,可是都变成了没有生命的死物,所有依旧可以活跃谈吐的人都是大布帘子后面的古老的皮影戏,扁平的身子,被人用线牵着的木偶。
所有人都是木偶。
所有的人。
他们都被一个叫做命运的线牵着,被动地走过自己的每一步人生,被动地接受着所有他们必须接受的事情,并且,无能为力。
红袖忽然觉得有些许伤感,她已经走到了最后这一步,可是她并不充实,她曾经以为为了报复仇,将郯国歼灭会让她开心的,可是她没有,她曾经以为为了让程风得到继承人,进而握住登基资格所付出的一切努力会让她充实,可是在这之后,她仍然觉得心中空空落落,及待到了如今这一步,她听闻着远处传来大家欢喜交加的叫喊声,她也全然没有感觉,不知道为何,她甚至觉得,那些都是过眼云烟,都是暂时的。
究竟哪里才是最后一站?
不仅仅是悠悠过往上云雾缭绕,连漫漫来路,依然是被一片雾气笼罩着,她跟本就看不真切。
仿佛有一些事情,她还并没有做完一样。
谁能告诉她,究竟哪里才是最后一站?
脚步声近了,一个兵士忽然掀开帘子,说道:“红袖姑娘,大世子叫你去喝酒呢,大家这个时候都在拿慕容兄弟和公主取笑,你不去看看么?”
“你告诉大世子,就说我有些倦了,想休息一会儿。”
兵士接到命令,抽身离去,显然,他也是急着去凑热闹去了。不一会儿,营帐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轰然大笑起来,紧接着,似乎有谁又借着酒劲大声嚷嚷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可是这一刻,红袖似乎对热闹丝毫不感兴趣,这一刻,她只想安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长了脚,跨过她的身体,与她记忆的长河交融在一起,消失于无形。
依旧是寂静和喧嚣,依旧是不知所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次的声音很小,如果不是她凝神去听,几乎就要察觉不到,脚步声到了距离营帐不远的地方,不一刻,一个小兵士又探进头来,说道:“红袖姑娘,有人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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