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夜晚乘凉,刚巧在念雅园中遇到了红袖,眼看着她把手帕掉在花枝间。
红袖也微微一笑,屈了屈身,算是感谢。
“你喝酒了。”他语气平静,如果不是这样,她们两人的见面多少会有几分尴尬,难以避免的,仅仅因为各事其主,而这两个主人又彼此为敌,让他们之间也多少有了些对敌的气愤。
可是,他知道,酒可以模糊敌友的概念。
红袖一笑:“喝了一点而已,不许吗?”
禅机子一愣,摇头笑道:“不是,我很少见到女子喝酒,只见过番邦的女子喝酒,像男子一样的。”他很自然地坐在距她不远的一个木台子上,笑看着他。
红袖摇头笑道:“我也是第一次。”她微皱着眉,歪头看着他:“你去过番邦?”
禅机子眉毛淡淡一挑:“没到蜀疆之前,哪里都走过的。”
红袖像在思考,只是思绪都比平时慢了半拍的,她点头笑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不管到了哪里,都会是人中之杰,只是最后却定身蜀疆,倒是让我有些奇怪的了。”
禅机子微笑着,第一次听到她夸他,明知她是醉着的,心中还是微微一暖。
“蜀疆今日虽小,来日的功绩可是不可限量啊。”他悠然说道:“我为自己找到了一处最完美的安身之所,又有何奇怪之处?”
红袖拿手帕扇着燥热的脸颊,思考着他的话,眼中透出一种顽皮的狡黠:“你何以知道蜀疆将来会傲视群雄?鼎足中原?”想了想,又问道:“是因为蜀疆有你禅机子吗?”
禅机子一愣,继而率性长笑,他只是暗示,哪里说过这么详细,都是她说出来的,想不到她酒醉之后,还有这样一番娇憨,竟想什么说什么,对他也全不设防,既然她真了一回,他也不避讳什么,谁知过了今天,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他笑着说道:“我禅机子有何过人之处?怎有能力让蜀疆鼎足中原,我这样说,只是凭借阴阳之理,万事万物自有它存在和消亡的定数,也自有它盛衰的规律,蜀疆一统,是历史使然,天地人之和,非我一人之力。”
红袖心下佩服,可是,她虽听得懂他的这番道理,奈何她正醉着,一切都不是按常理去思维的,讲话也少了多重顾虑,简直如同回归到了童稚之年,摇着手指他笑道:“多么浅显的道理,非让你说得一塌糊涂,要我说来,很简单,蜀疆可以一统,就是因为它有一个别的国家没有的空前繁盛的人才网,以及一个惜才爱才的皇帝,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走遍了大江南北,怎么最后就偏偏在蜀疆留下来了?怎么不在木溶,犬闳这些大国?我想,如果那些君主也都是伯乐之流,蜀疆可就看不见你了,我说的对不对?”
禅机子不禁又笑,点了点头,又暗暗摇了摇头,点头是因为她说的的确有道理,摇头则是她讲话的直接。
“只是,若我说,你投身大世子,也并非完全明智。”她悠悠叹息一声:“只叹世人没有完美的,作为伯乐,只要赏识我们,便已经是足够的难能可贵了,至于别的,又何必苛求,况也是苛求不来的,我们只是努力做到最好,努力想得更周到些罢了,其他的,也不过是听天意如何裁决而已。”
禅机子心中忽然一动,透过疏离的树影向红袖看过去,夜晚稀而璀璨的星光映照在她仰视碧空的脸,连带秀美的五官都笼罩一层微醺的月色,仿佛一个绝美的仙女,整个皇宫,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只有她一个,能将你换成我们的,更是独独只有她一个。
是感动吗,他不知道,只是心中一种暖暖的东西渐渐将他笼罩,一种无形的线,悄无声息地把他两人拉得很近。
“你这样说,可把三世子也带里面了。”柔声地,他笑着说道。
红袖微蹙着眉毛,也看着他笑道:“士为知己者死,要我说,不仅仅为知己者,也为知遇者,因为这世界上,知己者太难求,能知遇,已经实属不易。”红袖悠悠长出一口气,眯眼笑道:“我们都是为了他们好,即便我们说出那样的话,也是这样的心思,只是冥冥之中似乎想让他们了解得我们更多,我们以为知遇和知己只差一步的距离,所以才存着苛求的心思,而我们之所以苛求……”
“是因为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入险恶之地,如果这份险恶我们看得到的话。”禅机子悄然补充着。
红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你也醉了!”
禅机子一愣,随机跟着红袖一起,笑起来。
“所以虽然后来会觉得不明智,可是也并不后悔。”禅机子叹息一声,声音也更加柔和:“就像你说的,我们尽我们所能罢了。”
红袖头脑依旧微微轰鸣,不知是不是因为醉,不仅仅是他,禅机子的心中也渐渐升起一种震撼的声音,这声音很奇怪,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却真实地存在着,两人第一次在这朦胧的月色下微笑对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她虽然醉着,可是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只好装作更加痴醉,离身于树,身体却摇晃起来,这却是真的,禅机子忙上前一步扶住她,免得她跌倒。
“小心。”
细细的一声,离她那么近。
红袖忙抽出手来,说了一句“我没事”,谁知刚刚吹了冷风,不觉间打了一个喷嚏,一个踉跄,脚下更加不稳,禅机子轻轻皱眉,仍旧托着她的肘弯,说道:“竟然喝了这么多。”摇了摇头,定要送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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