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了。
房门仍是紧闭。
有小童进去换水,偶尔一露的房间,只见浓浓的冰热之气缭绕,一切都是朦胧的,看不真切,垂地纱帐后依稀的两个人影,小童不敢看,自然也不能对外面交代什么,只是一桶又一桶暗青色的,冒着热气的水被抬出来。
纱帐后的少庄主只有过一句吩咐:“让安伯把配制好的解药拿进来,放在桌上就可以。”末了,又重复一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涟漪。
一个小童小声地哦了一声,问道:“安伯说他又不怕毒气,少庄主怎么不让他进来。”
另一个小童见程风沉默,用手肘轻轻推他一下:“多嘴。”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众人徘徊于门前,得不到消息,兰儿急道:“二哥,我要进去!”
慕容寂俊眉微蹙:“不行,若不是大哥自幼用这冰泉锻炼体魄,连他都扛不住这毒气的霸力,更何况是你,再说,疗毒必定褪尽衣衫,你个女儿家,如何能进去!”
兰儿一跺脚,急得团团转。
含玉早已双手合十,含泪在那里神仙菩萨地祈祷着,听到慕容寂的话,忽然一愣。
疗毒必定褪尽衣衫,你个女儿家,如何能进去。
疗毒必定褪尽衣衫……
她只顾担心红袖的安危,甚至没有去细想,冰泉如何为红袖驱毒,那一桶桶原本清澈的水,她都没有想过,是怎样变成暗青色的。
这么说,小姐的身子,少庄主已经……
含玉忽然倒吸一口气,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那黑黝黝的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行!”含玉奔到门前,吞吞吐吐地说道:“让我进去吧,我来为少爷疗毒,我不怕毒气的……”
小童哪敢违背程风的命令,抵死不依,正纷乱间,只见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程风裸露着古铜色的上半身,他面色平静,站在门口,如同一尊魁梧的雕像,寒冷的空气吹着他强健的身体,竟让他微微一颤。
红袖依旧被他横抱在怀里,身上紧紧缠绕着他宽大的衣服,越发显得身体瘦弱,她的面色依旧苍白,人依旧是昏迷不醒,只是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些。
“少庄主……”
“大哥……你……”
他们发现,程风的嘴唇变了颜色。
“我没事。”程风说着,一声不吭地把红袖抱回房去。
玄青急匆匆地回来了,并没有带回箭伤红袖的罪魁祸首。
在抓到他的那一刻,男子企图用匕首割断自己的喉咙,但玄青洞悉了他的目的,瞬间扭断了对方的手骨脚骨,不想他也算半个血性汉子,竟然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至死没有说出半个字。
程风懒懒地深深地靠在椅子里,半眯着眼睛,听座内众人纷纷道出自己的看法,不做评论。
“少庄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程风目光炯炯,嘴角露出似有若无的笑意:“我对啸川很了解,今天这个暗藏的杀招,一定是他设下的。他这个人,不达目的,绝不会轻言罢休——我们姑且等他露出狐狸尾巴再说!至于现在,我只想好好扮演这个程门少庄主的身份。”
两国的战事即将落幕,狐狸尾巴终究是要露出来的,他不急。
思绪一滞,他忽然想到关心战事的另一个人。
这些天来,一直用虚假的消息敷衍着她,其实门外的世界全然是另一番样子,郯国皇帝怀疑将军拥兵自重,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弥漫开来,将军得知,郁郁成病,如今勉力支撑,也难免大厦将倾的最后局面……
胜利,早晚是属于蜀疆的。
不知道得知他一直在用谎言欺骗着自己,她会怎么样。
一阵寒气逼来,他心口一痒,忽然咳嗽出声。
“少庄主!”安伯皱眉道:“你为萧兄弟吸毒,多少会影响到自己的身体,也要多加休息才行啊……”
程风微微一笑,摇手示意。
“我只是有些累了,你们不用惊慌。”
他向后坳过去,头靠在温暖的皮褥上,昏昏沉沉的,轻蹙着眉头,闭上双眼。
下面静了片刻,发出细微的声响,是其他人依次离开的脚步声。
大厅顷刻间空无一人,伺候的小童也被慕容寂带下去了。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他头脑中被寂静放大的惊天动地的声响。
像烈焰洪流,天塌地陷,万马奔腾。
怎么会想到,他竟然是个女子!
当他毫无避讳地扯开她的衣衫,看到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吹弹可破的皮肤,还有瀑布般一泻千里的秀发,一根根,轻拂过他的臂弯,垂落在他的脚踝边。
她,竟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就连在狩猎时发现有人伪装着藏在暗处,要置他于死地,都没有让他这么震撼。
原来曾经有过的奇怪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
程风伸出手指,覆上被毒汁微微浸染的嘴唇,略微的麻酥酥的感觉,有如千万只细微的小虫在爬动——是为她吸出毒汁,才感染上了残余的毒。
得知了她的女儿身份,得知她一直都在以假冒的男儿身欺骗众人,身为庄主的他,应该怎么做?
程风睁开眼睛,脑海中只是她的一颦一笑,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挥散不去。
忽然觉得自己思绪已经枯竭,只是心中烦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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