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殿外秋雨绵绵,这雨已连续下了好几日,今日的雨势虽比前些日子小了许多,却仍丝毫没有放晴的迹象。紫夏璟池连着几日都在流染殿中,一步未出。太子讶异之下,遣了心腹偷偷去侦查一番,心腹回去禀报说是流染殿中日日歌舞升平,夜夜把酒作乐,这才放下了心,心中暗暗嗤笑这弟弟果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日至午后,流染殿正殿内华服云鬓,姹紫嫣红,桌上皆是各种丰盛佳肴。舞女身披薄纱翩然起舞,玉脂嫩肌若隐若现,垂黛间是欲语还羞的娇怯。琴声飘逸绕梁,舞步袅娜动人,而首席之上,却是空无一人。
书房之中,燃着淡淡的熏香,让人有种倦怠的舒适。
紫夏璟池静静地研着磨,缓缓地执起笔来,万分小心地在宣纸上画着,却紧锁着眉似是十分不满意。一张又一张的墨迹被扔到了地上,隐约可见是一个少女的轮廓,一笔一画虽谨慎,却无法绘出那一股灵韵。
“这是何人?”
紫夏璟池瞬即抬眸,放下手中的笔,狠狠瞪了眼跪于门口的福宝。
后者委屈地瑟缩了一下,一脸的无可奈何。
“儿臣给母后请安。”紫夏璟池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将案上的画纸藏于书阁之中。
紫夏女皇看着手中还未成形的画卷,略一沉吟,“这个女子,倒是好生眼熟。”旋即笑道:“怕是璟池的心上之人吧?都怪母后朝事繁忙,险些忘了璟池也已到了立妃的年龄。这女子是哪家的小姐?若是璟池喜欢,母后便下旨将她许配于你,可好?”
紫夏璟池淡笑着拒绝道:“无需母后费心,儿臣如今还不是成家之时,若日后儿臣开口求旨,还望母后成全才是。”
紫夏女皇讶异地看了眼紫夏璟池,紧接着又盯着手中的画纸,片刻后了然一笑,“朕就说怎的如此眼熟,原来是风兮琢禾,璟池这回可是动心了?”
紫夏璟池眯着凤眸,上前抽出紫夏女皇手中的画纸,抿嘴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紫夏女皇走至书桌前坐下,带着笑意的语调略微有些讥讽的意味,“若是她得知你是有目的地接近,你以为她还会倾心于你么?倒是安安分分地替朕办事,才最是要紧。你的奖赏莫非是不想要了?!”
紫夏璟池眸仁微微一缩,那一晚琢禾歇斯底里的喊叫怒骂,似是还能听得清清楚楚,母后当真以为她毫不知情么?不过即便琢禾知晓了那又如何,这江山是他的,而她风兮琢禾也注定是他的!
“怎么不说了?”紫夏女皇惬意地看着他有些变色的面庞,心情大好。
紫夏璟池敛下眼眸,顺势收去了嘴角的笑意,冷冷道:“儿臣只是在想,母后既然将事情交给儿臣去办,又为何要让皇兄来掺上一脚,还是说母后觉得儿臣有其他的私心,根本不信任儿臣?”
紫夏女皇细长的双眸中,露出一丝寒光,嘴角的笑意更是让人不寒而栗,“璟池何以如此认为?朕当初只不过是让你博取风兮琢禾的信任,而你现在却又是如何?母后只是觉得,既然那风兮琢禾对璟池无意,幸许会看上玄予,多一份保障,不好么?”
紫夏璟池眸色一冷,淡淡道:“母后怕是小看儿臣了,太子之位固然是儿臣所愿,美人亦是儿臣所求。若只有江山,没有美人,岂不是索然无味?”
紫夏女皇站起身来,负手往前踱了两步,笑得异常鬼魅:“朕怎会小看璟池?!朕早知玄予不会是璟池的对手,不过有个人来推波助澜一把,不是更有趣味么?那风兮丫头若是能开了眼,也就不枉费朕的这番苦心安排。”
紫夏璟池轻笑,只是这笑意却未达眼底,“原是儿臣错怪母后了……不过儿臣还有一事不解,风兮帝与其后究竟是何人所害?”
紫夏女皇侧目,“你怎知是被人所害?”
紫夏璟池但笑不语,从衣袖中摸出一张短笺,递给紫夏女皇。
紫夏女皇粗粗一看,嗤笑道:“你以为是朕?”
紫夏璟池摇头轻叹,“儿臣自是没有如此愚笨,这事虽不是母后所为,但怕是与母后也脱不了干系。”
紫夏女皇不屑道:“那风兮帝软弱无能,还以为将左相之女纳为贵妃,便能削弱司马相的势力么,当真是个蠢货!如今新皇即将登基,左相已废,司马相遵先帝遗旨为摄政王,辅佐幼帝理朝。璟池倒是说说,这害了风兮帝之人,究竟是谁?”
紫夏璟池皱眉,“母后怎会与司马相……”
紫夏女皇眼中露出些许不耐,“权势之下,有谁能全身而退?”忽又戏谑道:“朕并未参与此事,璟池不必害怕风兮琢禾日后知道真相会怪罪于你。”
紫夏璟池垂眸掩去眼底的深思,低声道:“母后莫要笑话儿臣。”
紫夏女皇惊愕道:“璟池竟是真的动了心?罢了,你既喜欢,朕也不反对。只是那正妃之位,可是许给了菀昔的,她为你身重剧毒昏迷已有一年,你切不可辜负于她。”眼眸一转,又道:“不过,这风兮国倒也撑不了太久了,待风兮琢禾再不是一国公主,即便是侍妾,也由不得她不答应。”
紫夏璟池眸底一片复杂,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姨夫虽常驻关外,却是十分关心菀昔表妹,若是知道母后也如此心疼表妹,想来定会感激母后。”
紫夏女皇面色一窘,狠狠瞪了眼紫夏璟池,眸中射出一道冷光,“休再多言!若再出意外,朕与你之间的约定便统统作废!”
紫夏璟池勾了勾嘴角,“是,儿臣谨遵母后旨意。”垂下的眼眸中满满的皆是冷酷的肃杀与狠厉。
紫夏女皇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次日,宫中便有传言:二皇子日日饮酒作乐,陛下看不过眼便训斥了几句,哪知二皇子生性顽劣,竟出言顶撞。陛下气急,将众舞女杖毙,并责令二皇子禁足半月。二皇子却丝毫不改脾性,依旧我行我素。陛下虽未再次责罚,却明显已对二皇子逐渐冷淡。
太子得知此事之后,心中大快,表面上虽仍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背地里行事却是更加地猖狂,朝中大臣皆对其颇有微议,但又碍于太子是将来继承大统之人,因而按捺于心中不曾表露。
连日的阴雨之后,天色湛蓝,而天气却是愈发地冷了。落光了叶子的枯枝上坠着几滴晶莹的雨珠,一阵冷风而过,雨珠重重地掉落在土壤中,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渗入土中,消失不见。
琢禾疾步行走在小径上,脚上的丝履已被地上的水洼打湿,而她却是毫不在意,脸上带着些许怒意,急急地朝前走着,七弯八拐之下走进了一座废弃的偏殿之中。
“紫夏璟池!”琢禾大步上前,恼怒地攥住了他的衣襟。
紫夏璟池脸上笑意更深,口吻亲昵道:“阿琢怎的这般心急?我说了在此等你,便不会食言。不过阿琢这么想见到我,我倒是十分欣喜。”
琢禾忍不住啐了一口,“你个泼皮无赖!那小太监说什么你我有三晚之缘,若是还记得我许下的誓言,便来这儿见你。去你的,我什么时候和你有三晚之缘了?!我什么时候对你许下誓言了?!”
想起云清言听完之后变得铁青的脸色,琢禾真真觉得自己欲哭无泪。
紫夏璟池略有委屈地眨眨眼,握住琢禾抓着自己衣襟的手,道:“阿琢忘了?在这偏殿之中的一晚,在阿琢闺房之中的一晚,还有便是在母后宫外的一晚。这三晚,可不是只有你我二人?阿琢就没有想过为何是我,而不是皇兄?也不是云清言?这不是缘,还是什么?”
琢禾恨恨地撒开手,腹诽道:猿粪,果真是猿粪……
紫夏璟池低声道:“至于这誓言,阿琢曾答应过,日后会事事都依着我,莫不是忘了?”
琢禾漆低下头,黑的眸底交错着难以看懂的复杂神色。
(此处和谐)
紫夏璟池伸出舌尖舔去唇边的血丝,嘴角缓缓上扬,“阿琢,如今你我血液相融,你便注定是我紫夏璟池的人。”
琢禾抬眸对上他眼中痴狂的情欲,不安地倒退了两步。
紫夏璟池步步逼近,低沉的声音坚定而决然,字字嵌入琢禾的心间,嘴角那抹妖娆的笑意,如罂粟般蛊惑,诱人且足以致命。
“阿琢,如今,你还能逃么,还能么……”
琢禾呆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紫夏璟池轻笑着,低声呢喃道:“阿琢,你是我的,这天下日后也是我的。今后,便没有人能分开我们,生同衾,死同穴……我会将你想要的全都给你,但若是你想远远逃开我,即便是折断你的双翼,我都要将你留在我的身边……阿琢,你可明白?以后不许再逃开我,知不知道……”
琢禾眸中满满的措不及防,面色却极为冷峻:“二皇子,我想要的,你给不起。若是你真心待我,便助我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两年,待日后琢禾回了风兮,也会时常念着这份情,感激于你。”
紫夏璟池眸光一凌,虽未在开口,唇边仍泛着笑意,却是十分冷然。琢禾不敢再与他单独相处下去,便支吾着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而紫夏璟池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妖冶的双眸愈加地深邃。
琢禾神色恍惚地回了宝蝉阁,远远地见到一袭白色的身影站在门侧,遥望着琢禾归来的方向,淡然的面庞有些苍白,仿佛在冷风中已伫立了良久。
“清言哥哥可是在等我?”琢禾忙走了过去。
云清言淡漠的视线在琢禾红肿的唇上一顿,随即移开,问道:“二皇子找阿琢可是有什么要事?”
琢禾垂下眼眸,恍若做错了事的孩童般手足无措,“不是,没有什么要事……只是随意……随意聊聊……”
云清言缓缓地伸出手,拉住琢禾的手腕,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柔和,“无事便好……大家都在等着阿琢用膳,我们进去吧。”
琢禾慌忙点了点头,“啊,好……”
云清言拉着琢禾朝大厅里走去,一路上,琢禾偷偷观察着云清言的脸色,并无不妥,似乎比她走之前好看了许多。
“那个……其实清言哥哥……那个太监……”琢禾断断续续地不知该如何解释。
云清言侧脸对着琢禾勾了勾嘴角,“阿琢无须向我解释,二皇子对阿琢有意,我早就知晓。阿琢对二皇子如何,阿琢自己定夺就好。”
琢禾闻言一囧,果然还是生气了……
饭桌上,琢禾为了补救今日的过失,异常热情地未云清言布菜。自己才吃一口,便给云清言夹上好几筷。云清言虽未回应,脸色却又好上了几分,琢禾这才稍稍放心,这男人闹别扭,倒是比女人还要厉害。
“公主!”
琢禾正看着云清言优雅的侧脸暗自发愣,忽闻念画一声轻唤。
“怎么?”琢禾怔怔地转过头,看着念画。
念画忽然放下筷子,扑通跪倒在琢禾身边,哽咽道:“求公主派人去找找灵犀……念画自昨夜便未曾见过灵犀,灵犀即便再没有规矩,也不会一天一夜不曾回来。念画向公主保证,灵犀绝未背叛公主,念画怕……怕灵犀会有不测……求公主……”
琢禾越听脸色越加严肃,放下筷子,认真道:“念画,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全都告诉我。”
念画抽噎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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