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终于摆脱了那种黑暗笼罩的感觉，我才疲倦的睁开了眼睛。察觉到我已醒来，正在书桌前写东西的胤禛忙来到我身边，关切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我皱了皱眉头，不想说话。虽然睁睁眼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胤禛让我很是开心，可是瞬间想起了张氏却叫我的心口犹如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见我如此，轻叹了口气，自顾自的道：“张氏我已命人好好安葬了。婷萱的伤势虽重，但不至于致命，我已命人给她用最好的药治疗。她伤好之前我都让他们不准告诉她这件事以免她再受刺激，只说张氏去照顾菊馨了。”

　　他倒是知道我沉默的原因，听的他这么说，我却只觉得他处事向来面面具到，只是太过冷静冷漠，叫我心里更为憋闷，人命在他们眼里向来是最不值钱的，尤其是下人的命！

　　我想着，不想让他太过担心，勉强朝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仍是不想说话。他便又接着道：“菊馨无意中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张氏的事情，虽然又一次受了刺激，却终于将是什么人侮辱了她说了出来。其实高无庸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她这一说更是明确了。”

　　“那你预备怎么样做？”我终是忍不住的闷闷的出声了。

　　他心疼的将我拉进怀里，“照之前说好的，卢衡交给你处罚，怎么罚都随你。”

　　“那卢氏呢？”我继续问，说话间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他闻言顿了顿，说道：“国有国发家有家规，卢氏自有家规处罚。”

　　我却不依了：“这么说，处罚完，她仍可以逍遥自在的活着？”因为听他说话的这口气，显然是对其他人有所承诺的了。我想在我晕厥的这段时间内，他一定见过茉莲！

　　听我这般说，他又一顿，才叹道：“嫣如，不管怎么说，茉莲很快就要临盆，还需要她照顾……”

　　和我猜的果然一样，但这一次，我不会心软了，更不打算妥协，“我知道你对茉莲有很多情分在，她腹中又是你的骨肉。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何况这世上会照顾孕妇的人多了去，我还真不信少了个卢氏会怎么样！不管她对茉莲来说有多重要，她既然害死了张氏，就该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绝不可以随便轻易的便宜了她放过了她！”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卢氏要付出代价，她年茉莲又何尝不需要？没有她的一再纵容，卢氏怎么可能那么嚣张，又怎么可能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所以我今天必须再一次警告她，提醒她，让她清楚的明白她在胤禛心里的地位究竟有多重！哪怕，这其实悲哀的与我最初的初衷是背道而驰的……

　　“当初你不正是知道卢氏可以最好的照顾茉莲才让她进的府？你该知道茉莲确实很需要她。放心吧，我绝不会轻饶了她的，只是……”他极力安抚。

　　我闻言用力的挣脱开他的怀抱，“那是我这一辈子最错，最后悔的决定！”边说边起身来到地上跪下，朝他重重的磕了个响头，“胤禛，我求你，张氏是为了我才会枉死的，我必须为她报仇，否则我会受良心的谴责一辈子的！胤禛，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口求过你，我现在求你，求你把她交给我来处罚！”我说着，眼泪顺着我的脸缓缓的滑落，“我知道这样的我对你而言很是无理取闹，贪得无厌，我不想逼迫你的，但这一次我说服不了我自己啊！我绝不能允许有人为了我而白白牺牲！所以，这一次，要么我死，要么她亡。”到最后，我说的很决绝。

　　这真的是很认真很严谨的态度，因为这不是离开什么的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如果卢氏没办法给张氏抵命的话，只能由我自己去陪这条命！这是原则，更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的不二法则！

　　恰好在这个时候，高无庸推门而入了，见到屋内的情况，不由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老奴是进来看看姑娘醒了没，醒了的话好给姑娘弄点吃的。”

　　胤禛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我就抢白了，“高公公先出去吧，我没有胃口，不用浪费粮食了。”高无庸为难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胤禛，胤禛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高无庸这才下去了。

　　高无庸退下后，“有什么话起来再说。”他耐着性子说道。

　　我摇了摇头，没有动静。

　　“你这是在威胁我？”他冷声问道。

　　我知道今晚的我有些挑战他的极限了，他已经做出让步，我却在咄咄逼人。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如此！我轻叹了口气，悲凉的答道：“谁能威胁得了您呢？我只是在惩罚我自己，惩罚我的没用，我的无能为力罢了。”

　　他定定的看了我许久，“你爱跪就跪个够吧！”忽然不悦的直起身来，愤怒的打开了房门抬脚准备走出去。

　　这时，我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去，对着他说道：“张氏的命或许很不值钱，比卢氏不值钱多了。卢氏起码可以帮你照顾好你和茉莲的孩子，张氏只能护着我这个根本不可能再有身孕的没用之人的身体。孰轻孰重，或许就是在这见的分晓。”我话音刚落，他便一脸不可思议的回过身来看向我。他的这个表情无疑证实了我自己的猜测。

　　其实早在我刚流产的那会我就有些怀疑了，我当时流了那么多的血，耽误了那么久的治疗，命都是刚好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我的身体变得那么糟糕，这一方面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只是当时没有去细想罢了。

　　后来张氏来到我身边，也有跟我提过她遇到的类似情况，她以前在婷萱那个还是大的官宦之家的时候见到的情况，那些人多是再无生育能力的了。虽然张氏说完之后发现自己多话了忙安慰我，我却心里明白我和那些人该是一样的了。但我还好，并不算太难过。

　　不是我冷血，没有女人不渴望成为母亲的！只是我太客观太冷静的明白我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胤禛的孩子里也没有一个该是我生的，与其生下来面对那可怕的未知，不如不要。这会，其实是有些为了让他心软才顺势提及忽然想起，没想到倒真是证实了它。

　　“什么人和你胡说八道？”他果然心软了，转而焦急的问。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知道不该这样，却没有退路必须为之。我不能心软，我不能让张氏白白牺牲！当然，这事是双仞刀，刺激到他的同时必然也是刺激到了我自己的。我摇了摇头，凄楚道：“没有人和我说，是我自己猜测的，今天不过是证实了它罢了。”

　　他的眼神里闪现出难以言明的伤痛，“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我知道他对于那件事是真的很懊恼，我更知道他是真的很想要有个和我生的孩子。我很感激他哪怕知道我不能再生了，仍对我那么好。

　　“不，你很好了，是我大意了。”我喃喃低语，说话间他已来到我身边，轻轻的将我扶起。这一次，我没有反对什么的，而是顺从的站了起来。他便再次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我将头深埋其中。孩子一事，勾起了我们心底最深的痛，此刻的我们只想彼此扶持给彼此温暖。

　　良久，我们的伤感总算有所平缓了，我才又开口道：“胤禛，生命都是美好的。也许张氏的命在你眼里很低下，可在我眼里，是最美好的。而且，若不是我让她进到这个府里来，她哪怕仍是个乞丐，吃不饱穿不暖的，仍不至于死的那么早那么惨。欠她的，终归是要还的，就当为我们死去的孩子积德吧！若是欠着张氏那条命，我怕替我还这笔债的会变成我们那在阴间的孩子！不管鬼神之说是否可信，我们终归不能为此而冒险啊！我们的孩子，更是无辜的啊……”我说着，不觉又哽咽了起来。

　　胤禛素来信佛，他听我这般说，抱着我的手紧了又紧，我知道我应该已经说动他了——同样是他的孩子，别说母亲于他有着本质的区别，就是孩子本身也总是失去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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