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薛国的小公主一直爱慕殿下。”古伦摇了摇头，苍老的脸上是无奈。
“那是好事！”南宫珍握紧的手放开了，不过她不明白古伦为何看上去并不高兴。
“好事？”古伦笑了起来，笑声苦涩，“也许一个不好，就要打仗。”说完，他走到南宫珍身边，盯着她手上的面具，“帝都的人已到了城外，你等不到殿下回来，这东西好好收着吧，莫要掉了。”
听着老人意味莫明的话，南宫珍将手中的面具塞到了他的手里，“替我告诉殿下，如果当我是朋友的话，我希望有一天，他会在我面前摘下面具，而不是悄悄的离开。”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了。
寒冷的风吹过，古伦抬眼看着远去的身影，低下了头，对着手中的面具笑了，“这个样子，才有些配的起殿下。”低笑里，他轻声自语，眼里是欣慰。
…
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进雕花的窗格，照得屋内暖洋洋的。
拿着刻刀，南宫珍聚精会神地一刀一刀刻着手中的雕像，这是她曾答应过要送给齐陵王的物件，如今离开在即，她怎么也要刻完它。
不知不觉间，日头落了下去，屋子里也暗了下来。长长舒出一口气，南宫珍有些疲惫的放下手里的刻刀，看着指尖算不上精致的雕像，皱紧了眉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刻了个女子出来，‘自己明明是想刻他…’，最后她摇了摇头，轻轻站起来，把雕像放在桌上，推开了门。
“让你们久等了。”看着如标枪般站立的两名虎豹骑，南宫珍右手握拳轻击胸膛。“李都尉请。”两名虎豹骑亦是以拳击胸，还了军礼道，说罢，两人站到了他身侧。
“古老，请替我向殿下道别。”南宫珍看向了亦等候了他很久的古伦。
“记得不要死，你死了，殿下她…”古伦的神情凝重，“欧阳沧海是草原上最可怕的传说，他说要杀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我不会死。”南宫珍看着担心的老人，笑了笑，“我只怕那些来杀我的人到时来得去不得。”说完，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大步离开了。
房内桌上的雕刻，女子的身形却透着刚毅，很像，很像一个人，那个，南宫珍在神羽公主府里见过的那个，一眼相中的男人……
…
雪又大了起来，坐在盖着厚厚毡布的马车里，南宫珍闭着眼睛，看上去说不出的淡然自若。让在她对面的高敖曹不由另眼相看，“长公主果然好胆色，现在鲁国可是出了三千金买你的人头，连他们的武神都派亲兵出来了。”
“最多不过一死。更何况，死的未必是我。”南宫珍睁开眼，看着身形魁梧，虎目炯炯的高敖曹，笑了笑，她面前这个大汉有着‘项羽再世’的勇名，再加上还未见面的的黑矟公于栗磾，北庭都护府的五虎神来了两个，她想死也难。
“你笑什么？”见南宫珍朝自己笑，高敖曹不由得问。
“我笑欧阳沧海这次做的是赔本生意。”南宫珍淡淡自语，“我不过区区一个女子，虽是公主，却也不值得他下这么大本钱。”
“嘿嘿！不值？”高敖曹忽地朝南宫珍笑了起来，“抓了鲁国的一个王子，杀了欧阳军师身边的亲信将领，连带还折了鲁国三百多的精兵，怎么会不值！照我看，你在军中只做都尉，还真是委屈你了呢！”
“不错了，我本不过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要不是有人提点，我现在可能已经嫁人做母亲了”南宫珍看了眼高敖曹淡淡道，都尉下辖一百二十人，已经算是个不小的军官了。可是又有多少女儿家，淡然，无奈的生活。
“你倒是看得开，那么大的功劳！”高敖曹摇了摇头，不过却也对宠辱不惊的南宫珍大生好感，隔了会他忽然问，“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杀了那个人的…”
见高敖曹欲言又止，似是不信她能杀了鲁国的高手，南宫珍不由一笑，反问，“你觉得五步之内，有谁能躲过我越国的钢弩连矢之利？”
“原来是这样。”高敖曹想了想自语道，“想来一定是那人中了你的计，否则又岂会近身五步，让你给当成靶子射。”说到这里，他大笑了起来，“那厮倒真是蠢得很，若是这次来的也是一般的货色，倒是也能省很多事？”
‘呼啦啦’刹那间，车厢就已经分崩离析，高敖曹站在马车上，环视四周白茫茫的雪地，嘿嘿地笑了起来，“我说来了就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的，那多没意思。”说话间，四周随行的一百虎豹骑，布阵护在了马车四周。
鹅毛般的雪片里，南宫珍依然静静地坐着，面带微笑，忽地她解下腰畔的酒壶，缓缓站了起来，悠闲地轻轻饮下一口，朝着前方淡然道，“南宫早已恭候多时，如今人头在此，各位但取无妨。”
高敖曹眼睛一跳，他想不到年不过十八的南宫珍竟是如此豪气，不由大怔。
“高兄，大雪天寒，我敬你一杯。”南宫珍喊住了高敖曹，举起手中酒壶，昂首一饮，饮罢递了出去。
“好胆色。”高敖曹一愣，不过随即就接过酒壶豪饮而尽，然后从车上一跃而下，接过亲兵奉上的长槊，朝南宫珍大笑道，“公主，且看我去杀了那些鼠辈，回头再与你痛饮。”说完，大步走到了阵前。
大风吹过，高敖曹横朔怒喝，声音如雷，“滚出来受死，鼠辈！”
‘哗哗’声中，雪地里，无数白衣的鲁国武士破雪而出，手持长刀，弓弩，个个沉默如石，在他们中央，簇拥着一个高壮的大汉，那大汉身形魁梧，如铁塔一般，只见他瞪着高敖曹，冷冷地挥下了手，“杀。”
刹那间，那些突厥武士扣动了手中弓弩，黑压压的箭矢压向了列阵的一百虎豹骑。
“哼！”看着如蝗的箭岚，高敖曹冷哼一声，手中的长槊疾舞，竟似一面大盾，只听得‘叮叮叮’声，不绝于耳，而他身旁的虎豹骑亦是仗着身上重铠，挥刀格开了射来的箭矢。不过片刻，箭雨已尽，此时那些鲁国武士已是冲到了他们近前。
“偃月。”高敖曹大喝一声，立时身周的虎豹骑散了开来，前呈弧状，形如弯月，他自己便站立于月牙内凹的底部。
“前军中突！”突厥的铁塔大汉见到虎豹骑的阵势，立时喊道，原本前冲的突厥武士猛地聚拢，向薄弱的月牙正中直杀过去，而他们身后的同伴则是抵住了两边偃月阵的两弯月轮。
偃月阵重两翼，而轻中腹，非骁勇绝锐之将镇于月中，用之必亡。而高敖却曹大刺刺地立于月中，浑然不将面前冲来的人潮放在眼里。
“受死。”高敖曹挥槊了，此时那些鲁国武士已冲到他身前十步，不过却在他横槊一击下，三人被击断胸骨，倒飞而亡，其余人则被硬生生地往后逼退了。一时间，高敖曹长槊之下，无人能敌，逼得那些突厥武士节节后退，两翼的虎豹骑受他鼓舞，整个偃月阵竟是往前压了出去。
抄起一张大弓，南宫珍站在车上，似鹰般冷冷俯瞰整个战场，不断地射出强劲的铁箭，射杀那些近了高敖曹的鲁国人。
“好箭法！”看着身前三尺处的突厥人倒下，高敖曹大呼了起来，这已是第十三个了，在南宫珍神准的箭法下，未穿重甲的他战到现在，身上连一处伤都没见着。不由让他大呼‘爽快’，长槊挥刺之下，再无一式护身，俱是不留后手的杀招。
“看起来史书上说的‘万人敌’，所言不虚！”南宫珍看着勇如熊貔的高敖曹，不由得自语道，她在边关两年，常听身边的老兵说起过往那些大将以一敌数百的骇人战绩，总以为是夸大之辞，可眼前的高敖曹让他信了。而这一战，也已无悬念！
殷红的血染红了白茫茫的雪，南宫珍脚畔的箭囊已空，他身边是不到七十的虎豹骑和横槊而立的高敖曹，个个浑身浴血，刀折盔破。而他们四周是近十倍于己的鲁国人尸体。
“你也算是个好汉！不过战败者的名字，我没兴趣知道！”高敖曹看着面前似乎想说些什么的铁塔大汉，手中长槊刺穿了他的咽喉。
“越！”高敖曹轻轻拔出长槊，高呼了起来。“越！”剩余的虎豹骑一同随着他单膝跪下，呼应着高喊。
南宫珍也跪在雪中，和高敖曹一起为战死的人念诵祷辞，“你们是高贵的战士，你们的魂将升入苍天，与列祖列宗同在，与太祖大帝的威灵同在…你们将永生不死。”低沉的祷颂声里，南宫珍始终虔诚，她不是个会去信仰什么的人，可是她懂得尊重信仰。
最后南宫珍随着高敖曹和那些残存的虎豹骑一同站了起来，向着东方，拳头敲击在了胸膛上，如闷雷一般，“以列祖列宗之名，以太祖威灵之名，以汝等英魂之名，吾将战无不胜！”沉雄的咆哮声后，南宫珍和高敖曹并肩而站，看着飘落的大雪渐渐掩盖了那些鲁国人的尸首。
过了良久，高敖曹才开口道，“宁死不退，这些鲁国人倒是些值得敬佩的敌人。”
“可也是残忍的敌人。”南宫珍自语，“他们不死，咱们的百姓就要遭殃。”说到这儿，她看向了远方，眼神凌厉，“太平盛世是杀出来的，是靠敌人的尸山血海换来的。”
“讲得好！”听着这酷烈的话，高敖曹双眉一振，大笑了起来，“方才我倒是有些娘们了！”这时，大地震动了起来，前方不远处，一支骑兵飞驰而来，不过片刻，他们已到了近前，齐刷刷跳下马，个个身上带血，显是都撕杀过一场。
“你那里如何，我这里简直无趣极了。”迎着走来的披甲人，高敖曹大笑着走了上去。
“于栗磾。”见高敖曹身边的南宫珍打量自己，提着黑槊的披甲人报上了名字。
低沉的声音里，南宫珍看清了说话的人，那个人比高敖曹矮了一头，脸庞削瘦，看上去并不雄壮，可手里提着的黑槊却极长，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可是他的身边，似有一个人的身形，格外的吸引南宫珍的眼球。那是……
虽身着铠甲，却难掩一身的孤俊冷傲。南宫珍微微侧目，还未开口，那人就已先言。
“看来根本不需要我来！”调转过马，踏入纷纷白雪之中，迅速消失不见。
这身影多少夜晚萦绕在心头，那个让她情窦初开的人，为何会是个女子？又为何此刻的她，却根本不似女子，男子的刚毅与坚决，她丝毫不缺。南宫珍，望着那迅速消失的身影迷茫了。
她来干什么？鲁越交战，虞国不是等着坐享渔翁之利吗？
忽然间脑子轰然炸开，南宫珍眼眸犀利却热情无比。难道那个所谓的故人，会是，...她？
神羽光辰可不管她想的什么东西，他现在急着赶回去和呈小牙完婚呢！出来的时候太急，希望现在回去能赶得上啊！
战争这个东西，真的不能给对手留下一丝喘息的余地。越国的实力还没有被充分发挥，所以，南宫珍不能死！此时看来，那姑娘实力不差嘛！
神羽光辰轻笑，笑声淹没在风雪中。这场战争不一定会是欧阳沧海那只老狐狸掌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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