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立夏拎着肉送到杨婶儿家里去的时候,可把他们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赵立夏笑道:“今儿上山遇到一头受伤的野猪,被我们给弄回来了,才刚收拾好,就来送点儿肉给你们尝尝。”
杨婶儿焦急地问:“哎哟,那可是个凶狠的,你们没伤着吧?”
“没呢,王大哥和王二哥跟我们一起去的,也是我们运气好,那野猪瘸了一条腿,跑不快,被我们给磨死的。”
杨婶儿这才松了口气,再看看赵立夏送来的那些肉,怕是有好几斤,又想要推回去:“那就好,不过这也太多了,我们哪里吃的了这么多!你快带些回去。”
赵立夏道:“婶儿,家里头还有好多呢,你不要我拿回去也吃不完啊,放臭了就太可惜了。”
杨叔道:“那就收下吧,我去给他们装点儿豆腐。”
杨婶儿抹了下眼角:“立夏,婶儿对不住你们啊。”
赵立夏明白杨婶儿的意思,认真道:“婶儿,这是什么话,三妞儿出了这事儿,咱们避避嫌是应该的,你们的好我们都记着呢。”
杨婶儿的眼圈儿泛红,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连连点头:“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杨叔给赵立夏装了一大半篮子的豆腐和豆干之类的:“天气热,我们也没做多,这些先拿去吃吧。”
赵立夏拎着篮子,想了想,又道:“三妞儿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找到更好的婆家的。”
从杨婶儿家里出来,赵立夏快步赶回了家,这些豆腐留不长久,得尽快挂到井里去凉着。
刘三娘正在后院儿里,就着月光切肉,这天气热,腌肉的肉条要切薄一点,然后两边抹上盐巴,放到木盆里,放在通风的地方腌渍,只过个两三天就要拿出来晒。
方怡看到赵立夏拎着大半篮子的豆腐回来,丝毫不意外,帮着他把篮子吊到井里去,再盖住井口,就跟冰箱似的,能放住好几天呢。
瞅着已经很晚了,刘三娘把赵立夏和方怡都赶去睡觉去了,她跟王来银在后院儿忙活了大半夜。
第二天天不亮赵立夏就起来了,想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把肉送到城里去,省得回头给烘臭了,几个小的昨晚都太兴奋,这会儿睡得呼噜噜的,一点儿醒来的迹象都没有,赵立夏也由得他们去,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后院儿的那一摊子肉全部都收拾妥当了,地上也已经清理干净了,还剩下的一条猪后腿一条猪前腿准备送去给白城山和柳叔的。
赵立夏给马儿喂了些草,把两条猪腿搬到马车上,正要去厨房找几个窝窝头带在路上吃,却见赵立秋不知何时也起来了,已经准备好了早饭,除了窝窝头和泡菜,还有两碗清汤,汤是昨晚方怡拿了骨头熬的。
兄弟两对看一眼,默契地笑起来,一起吃过饭,又一起坐上马车朝着城里去了,赵立夏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赵立秋和几个小的,他是不是真的能这样熬过来。爹娘刚走的时候,他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如果不是一屋子的孩子拉着他的衣袖,抽抽噎噎地哭着,他或许也会活不下去的吧,那时候,他是真的想就这么跟着爹娘一起去了。等到后来,方怡的爹娘也都去了,看着那姐弟两软弱无助的模样,赵立夏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担起了一个家,那么再担一个也没所谓了,更何况,方怡还是跟他订了亲的。
也是从那时候起,赵立夏没有再去想“死”这个字眼,他也没时间没精力去想,他开始清点自家的全部财产,开始算计该怎么样安排这些粮食和银子才能撑到秋收,可是怎么算都不够!那时候的赵立夏却意外的没有感到绝望,甚至在有人建议他把弟妹们送出去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开始控制每个人的饭量,每天只能吃个五分饱,这样的话,勉强能够的,如果那时候再不够,也差不多到秋收了,可以跟人借些粮食再熬过去。所幸这些孩子们都是懂事的,并没有哭闹着喊肚子饿,而是乖巧地帮着自家大哥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日子过的虽然清苦,却终究还是慢慢地一天一天的熬过去了。
赵立夏本以为这一年都会这样过去,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似乎是从方怡大病的那一场开始,好运似乎接二连三地降临了,对于方怡的巨大变化,赵立夏并不惊讶,甚至是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也是在决定扛起整个家的那一刹那成长起来的,方怡的成长只是来得晚了点儿,并不稀奇。而且,他也更喜欢现在的方怡。
正想着,肩膀突然一沉,赵立夏侧过头,原来是赵立秋耐不住困倦睡着了。看着这个弟弟,赵立夏的眉眼十分地温柔,没有人能明白赵立秋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恐怕连找赵立秋自己都不知道,在最艰难地时候有一个最亲近的人始终站在你的身边,那仿佛就给了你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希望。
等到了城里,天才刚亮,白城山看到他们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毕竟前天才来过的,后来一听是来送猪腿的,这才笑道:“这大热天的居然也能给你们碰上野猪,还是个受了伤的,可真是好运气。没伤着吧?”
赵立夏也笑起来:“没,只是王大哥的脚崴了一下,今儿已经消了肿,所以就没过来。这两条猪腿是给你和柳叔的。”
白城山看着那两只壮硕的猪腿,怕是有好几十斤,啧了一声:“这么多我哪里吃的完,柳叔家里也就他跟那两个书童,这种天儿两天就要坏掉了。”
赵立夏道:“家里头还有一大半儿呢,我们也吃不完。叔要觉得多,可以给朋友送些去尝尝么。”
白城山失笑:“你倒是想得远,这东西送人多可惜!等会儿我去酒楼问问去,看他们收不收,这可算是野味儿了,比寻常猪肉要贵许多。”
听到这话,赵立秋一脸肉痛:“哎呀!早知道就让王嫂子别腌渍了,全拖来卖了多好,回头再去买家猪的肉吃也好啊。”
白城山哈哈大笑:“全拖来又太多了,野猪该有一百多斤肉吧,能腌还是腌了慢慢吃的好,吃了对身体好。再说我也就认识两三家儿酒楼的掌柜的,这种天气他们也要不了太多,一二十斤差不多了,这不刚刚好。”
赵立夏道:“这咋行,叔你留着自己慢慢吃。”
“没事儿,我留个蹄膀就好了,给你们柳叔也留个,多余的他也吃不了,剩下的都卖了去。”白城山说完,转头就吩咐了店小二几句,那店小二目光扫了眼那两条猪腿,露出眼馋的神色,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赵立夏心下着急,大老远的跑来,就送个猪蹄膀给柳叔,会不会太寒蝉了?不过等到他真拎着那猪蹄膀上门去的时候,柳叔顿时笑弯了眼,手里那柄描摹山水画的扇子扇得愈发的欢快:“我这几天正没胃口呢,这蹄膀来的正好!来来,跟我去你们白叔店里,要说这蹄膀啊,还是你们白叔烧的好吃!色泽诱人,味鲜松软,一口咬下去,啧啧,实在是美味啊!”
就这样,赵立夏很快又被柳叔给推回到白城山跟前,手里的猪蹄膀都还没放下呢。白城山一脸的我就知道是如此的神色,笑道:“我就说只要一个猪蹄膀就够了吧,这两孩子还给你割了一整条猪腿过来。”
柳叔笑得满面春风:“这孝心我领了,这多余的肉拿去卖了吧,大热天的,也吃不下多少,别浪费了。”
正说着,那头被店小二通知了的酒楼掌柜的冒着汗赶了过来,一眼就瞧见赵立夏手里的猪蹄膀,眼睛立刻就亮了:“哎呀,蹄膀真不错,我要了!”
白城山还没开口呢,柳叔就急了,一把把赵立夏往身后一拉:“这蹄膀是我的,你想要,喏,那头还有好多呢。”
那掌柜的一看,可不是,两大条猪腿都摆在那儿呢,只是蹄膀都被剁了去,顿时一阵肉疼,这蹄膀才是好东西啊!
白城山笑道:“这可是野猪腿,是我侄子特意送来孝顺我的,我是瞅着太多了才想要卖你些,不然你可连猪腿都没的了。”
那掌柜的瞪了白城山一眼,佯怒道:“你这是知道我没侄子诚心地来气我!”
“我哪敢啊,这不是实话实说嘛!我侄子孝顺,还不许我夸两句啊。”
两人说说笑笑,那掌柜的最终前腿后腿各自买了十斤回去,脸上还有些肉疼,像是很想要把这两条猪腿全给买回去,只可惜天气实在太热,放不长久。送走了这位,很快又来了两位,两条猪腿都被分了个干净,白城山把那七百多个铜板儿放到赵立夏手里,拎着那两个大蹄膀就往后头走,嘴里叮嘱道:“我这就去烧蹄膀,你们也吃了再走。”
柳叔摇着扇子:“我先回屋里呆着去,等会儿你们来喊我一声。”
赵立夏连连点头,等到人都走了,他才颠了颠手里的铜板,露出一丝欣喜。赵立秋小声地感慨道:“没想到两条猪腿都能卖这么多!比猪肉要贵多了。”
“嗯,这是野味儿,能卖贵些也是正常。”赵立夏把铜钱收进怀里:“光凭我们也卖不了那么多,是白叔的人脉好。”
赵立秋道:“这个我知道。”
两人也没闲着,帮着那店小二收拾铺子里的东西,天气太热,生意也不好做,外头街上都没瞧见几个人,但是货品还是要整理的,不能让人瞅着蒙了灰似的。
过了不多时,白婶儿拎了些菜过来,看到赵立夏两人笑了笑,去后院儿给白城山帮忙去了。白城山平日里下厨不多,只会做几个拿手菜,其他的一概不会。
等烧好蹄膀,白城山就从厨房里退出来了,外头这会儿正大太阳,把桌子搬到通风的堂屋里,招呼赵立夏去把柳叔叫来,顺便给了他一小碟子的蹄膀,让拿去给那两个书童。
不多时,柳叔就晃悠悠地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坛子酒,看到桌上那一大盘子蹄膀,两眼直放光,却到底还是忍着没动筷子:“嫂子也来了吧。”
白城山正往外头端菜,笑道:“没事儿,咱们先吃,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吃饭的时候,柳叔还要赵立夏也喝两盅,却被白城山给拦住了:“立夏等会儿还要驾马车回去,喝酒不安全。”
柳叔却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不喝酒的?这回就算了,下回可要喝两盅!”
赵立夏暗自记在心里,琢磨着家里头还有爹爹留下来的两坛子酒,找时间可以试试。
白城山的蹄膀确实烧得好,满满的两大盘子,他们几个人啃得满脸油光,赵立秋本来还想着少吃些,到最后完全忍不住,直接拿手抓着吃。白城山笑道:“不急,后头还有呢,只管放开了肚皮吃。”
等吃过饭,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赵立夏记挂着家里,带着赵立秋就要告辞,白城山要给他们包剩下的蹄膀,赵立夏愣是没要:“叔,我家里还有两只呢,你这些带回去也不够他们吃,你留着还能再吃一顿好的。”
白城山笑了笑:“那成,你们早点儿回去,路上小心些。”
从白城山家里出来,赵立夏又去买了些盐巴和糖,想到家里头的存粮也不太多了,又买了些玉米面红薯面回去,想了想,又拿了一小袋子白面。怀里还没揣热乎的铜钱又出去了不少,不过赵立夏倒是不心疼,以前是没办法才给弟妹们省着饿着,如今有钱了,当然要让他们吃饱吃好些。中途赵立夏还在一个小摊子上停了会儿,赵立秋探头好奇地瞧着,过了会儿,捂着嘴偷笑。
回到村里的时候,最热的功夫已经过了,不少人都无精打采地扛着农具从家里晃出来,准备去地里干活儿了,看到赵立夏的马车哒哒哒地驶回来,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心里头还在感慨,到底是年轻啊,这么热的天儿还去城里。
等回到家的时候,方怡正在把洗干净的葡萄放到竹筛子上晾干,看到他们带了这么多回来有些吃惊:“白叔又给了这么多东西?”
赵立秋抢着开口:“不是,方怡姐你猜猜看!”
方怡想了会儿,笑道:“是不是白叔把你们送过去的猪肉给卖掉了,然后你们买了东西回来?”
赵立秋瞪圆了眼:“方怡姐你这都能猜到!”
方怡轻笑:“你们就带了几十个铜板过去,若不是白叔送的,那自然就是卖了野猪肉的钱,又不难猜。”心里头却有些意外,原来古代的野味也值钱啊!早知道该多带些过去卖了,卖了钱回头再买肉吃也划算啊。
赵立夏把怀里剩下的几百个铜板递给方怡:“野猪肉卖了750文,我买东西花了287文,这是剩下的,你收着。”
方怡很自然地接过来:“糖买了吗?酿葡萄酒可要用上不少糖。”
“买了十斤,不够下回再去买。”赵立夏看着院子里那几个放满了葡萄的竹筛子:“这些都是准备拿来酿酒的?”
方怡点点头:“等皮上的水都吹干了就可以开始了。”
赵立夏看了眼屋里的方向,叫住正要离开的赵立秋:“立秋,过来帮我把这些都搬到隔壁去,酿酒还是在人少的院子里酿比较好,省得不小心给弄坏了。”
方怡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赵立夏的意思,不由暗恼自己疏忽,这葡萄酒在古代可不是人人都会酿的,虽说那三人目前看来都是很老实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技术专利这种来钱的活计!
等把那些葡萄和其他工具材料都搬到方怡院子里,方怡开始着手准备了,这葡萄酒其实酿起来很容易,她在现代的时候每年都要酿上一回。把先前就洗干净晾干了的陶罐子拿过来,把洗干净晾干了水的葡萄抓在手里,细细捏碎,等铺上一层之后再往里面撒点糖,然后再铺葡萄,再撒糖,这葡萄和糖的比例最少也要五比一,如果喜欢更甜点儿,可以适当多加些糖,不过也不要太多了。等到陶罐子里装了三分之二的时候就可以停止了。
被方怡留下的赵立夏心情很好,认真地看着方怡忙活,在一旁捧着糖罐子按照方怡的要求往里头放糖。等到方怡说好了,立刻把那罐子拿去封口,他以前帮着爹酿过酒,知道怎么封口子。
家里头的坛坛罐罐着实有不少,等到把这些野葡萄全部搞定之后,院子里已经摆了一片,方怡反手捶了捶腰:“好了,这些坛子要放到阴凉的地方,等半个月就能喝了。”
赵立夏道:“那就放到地窖里去吧。”
这边儿正忙着,那头赵立秋跑过来,只看到方怡,没瞧见赵立夏,连忙道:“方怡姐,大哥呢?赵家出事了,三牛哥被秀才先生给赶回来了,这会儿正闹着呢,里正叔让大哥赶紧过去。”
赵立夏正在地窖里摆酒坛子,听到声音探头道:“我在这里,等我把坛子摆好了就去,你也来帮忙。”
赵立秋心里头也不着急,听到这话,连忙也钻进了地窖里,看到这么多封了口的坛子,不由道:“这么多啊,回头要是味道好的话又可以拿去卖钱了。”
赵立夏笑道:“可不是。”
等放好坛子,再把地窖口子封住,两人拍拍身上的尘土,连忙往老赵家的那边赶过去。
老远的就瞧见那边围了不少人,赵立夏和赵立秋刚跑过去,就听到老秀才气得发抖的声音:“此等逆徒,老朽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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