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头喝棒,方怡真真地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一点,她一直以为她是一个现代人,即便套着古人的身躯,她的骨子里也是一个现代人,以德报德,以怨抱怨才是她的生存法则,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这套生存法则是否适用于古代,也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是否会给那些孩子们造成影响。她对老赵家的这群人凶狠,是因为她知道这群人不值得对他们好,但是对于其他的老人,她还是会予以谦让照顾的,可孩子们却并不知道,他们的三观还没有彻底的形成,若是因为她的行为而导致他们错误的认为,对老人是不需要太谦让的,是可以横眉冷对的,那将来会是怎样的下场,方怡想都不敢想!
是因为一直以来赵立夏都对她诸多包容所以才让她忘了这古代的规矩吗?百行孝为先,短短五个字已经足以表明古代对孝道的重视,她怎么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的小聪明去挑衅这权威呢?
此时此刻,赵立夏的心中同样震惊,身为兄长,他当然更要以身作则,他纵容方怡,是因为他也恨极了老赵家的人,恨极了赵老爷子的不公,可是他自己却不能反抗,所以愿意看方怡出头,稍稍整治那些人一番,却忘了方怡同样也是长姐,她的行为同样也能影响到弟妹!
看着面前两人的神情,柳叔心知自己的话他们是听进去了,当下也不多言:“你们自己好好想想罢。”
眼看着柳叔走进屋,方怡和赵立夏却依旧跪着没起来,真心地在反省自己的过错。方怡到底是现代人,也比赵立夏多活了二十多年,在知道自己的错处之后,立刻就重新调整了心态,其实她也真没必要跟他们死磕,不论赵老爷子想出什么样的招儿,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他们这边毕竟有这么多人呢!
却说柳叔,进屋之后,看到院子里那三人,顿觉有些头疼,方怡刚刚那番话是断然不能传出去的,否则这小丫头就完了,可他实在是不擅长跟妇人交谈,不过据他这阵子的观察所知,这几个人倒是都跟方怡很亲近,想必不会说出去害了方怡才是吧?
就在柳叔琢磨着该如何开口的功夫,杨婶儿把三妞儿拉到身边,恶声恶气地叮嘱道:“刚刚的事儿你要烂到肚子里,跟谁都不能提,知道了吗?”
三妞儿不明所以,撅了撅嘴道:“娘,我又不傻,这对方怡不好的话我当然不会说出去了。”
杨婶儿这话是对着三妞儿说的,眼睛却是看着刘三娘的,她至今还只知道这三个人是白城山替他们找来的长工,为人如何还不清楚,毕竟时日太短,若是个多嘴的,那可就麻烦了。
刘三娘依旧在埋头干活儿,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从来这里的第一天起,她就被叮嘱过好几回了,不多事,不多嘴,这个家就绝对有她的立足之地,否则,话虽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刘三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一家的孩子对他们一家三口是打心眼里的好,她自然不会做伤害他们的事!
这一打岔,柳叔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不用说了,那就不说吧,眼下还有别的事要紧,难怪白城山走的时候那么不放心,原来赵立夏的那些亲戚是如此的黑心,那赵老爷子此番受了气,定不会轻易算了,这事儿还需从长计议,断不能让这些孩子被欺负了去才好。
另一头,赵老爷子怒气冲冲地找到里正屋里,那边也正在摊晒粮食,看到赵老爷子,只当他是为了赵三牛来的,心下不由一阵烦闷,这一家子人还有完没完了?
里正更是连客套都省了去,直接在门口问:“赵老爷子,你这是咋地了?”
赵老爷子一口气憋在心里,到了这会儿总算是能一吐为快了,当即唾沫横飞的把之前在赵立夏屋里受得气都给说了,连带着方怡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末了才道:“你得给我评评理哟!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居然被那么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骂,还要打我!这可怎么得了哦!”
里正一家子人听得目瞪口呆,方怡当面骂赵老爷子,还要打他?赵立夏也在旁边帮腔?这怎么可能!且不说方怡会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就赵立夏那样的性子,也不可能是个会骂亲爷爷的!
这人的心一旦开始偏了,那是无止境的,更何况这赵老爷子不是第一回这么闹腾了,之前不也有好几次说方怡骂他么?结果呢,人家小丫头负荆请罪上门跪了大半天,最后还被掐晕了去!你说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被人欺负了去?
里正听完之后,道:“还有这等事?我去看看,你先进屋歇着,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赵老爷子看出里正不大相信,怒道:“我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一只脚都踩到棺材里了,我还会平白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不成!”
里正只得扶着他:“我也没说不信啊,得了,我在这儿陪着你,让我儿子去把他们叫过来,我好好问问话。”
等里正的大儿子赶到赵立夏屋前的时候,老远就瞧见赵立夏和方怡在门口跪着呢,心下一惊,连忙跑过去:“这是咋地了?怎么跪在这儿了?”
赵立夏原本就因为自己做错了事而懊恼,这会儿抬起头,神情沮丧,声带哭腔,把赵老爷子上门的事给说了,当然,方怡的话都给略去了。
里正的大儿子听得义愤填膺,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连忙上前扶起赵立夏:“你没说错,犯不着跪着。”赵立夏摇摇头,看了眼一旁的柳叔,得到他的首肯这才站起身,因为跪得有些久了,膝盖有些发软,另一边的方怡也很快被扶了起来。
得知里正的大儿子的来意之后,柳叔和赵立夏一道跟他去了里正家里,方怡则是被留在家中。赵立夏和柳叔这一去就去了好些功夫,直到地里干活儿的赵立秋他们都回来了,他们却还没动静。
方怡倒是不怎么担忧,柳叔是个聪明的,有他在,赵立夏应该吃不了多少亏,她只是担心赵老爷子的下限会不会又要刷新了,若是他真的一咬牙把家给分了,偏要住进赵立夏的家里,那可怎么好!
趁着人还没回来,方怡带着赵立秋他们把家里的那几坛子猪油和没吃完的肉都搬到她的屋里,连带那些口粮也都搬了过去,只留了些红薯面和玉米面,要是被赵老爷子知道他们在家还有白米白面吃,那可不得了!
而此刻的里正家里,老赵家的人算是都到齐了,连带着族里的老人也被里正请了一位过来,这会儿还在交涉中。赵老爷子一家子人寻思的好啊,不是要分家才能去住么?那就分啊!横竖他们一家才十几两的银子,加上今年地里收上来的粮食,总共也不到三十两,而赵立夏那一家,光是那八十亩田地收上来的粮食都不止能卖30两,怎么算都是他们赚了!只要钱被赵老爷子抓在手里,他们还怕得不到好处吗?
听到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喊着要分家,赵老爷子既恼怒又欣慰,恼怒儿子们想要分他手里的钱,欣慰他们能想到更远。
柳叔不动声色瞧着他们一家子人把那算盘扒拉得噼里啪啦地响,等到赵老爷子很肯定的说要分家,然后帮赵立夏管家之后,他才慢悠悠地开口:“老爷子这是考虑清楚了?”
“当然考虑清楚了!”赵老爷子已经沉浸在数钱数到手软的梦境里,等他掌了赵立夏的家,接下来就要把方怡那门亲事给退了!然后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柳叔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您老这么说我可就放心了。”还不等所有人明白过来呢,他就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来,抖开在众人的面前,“立夏之前跟我借了八十两银子,既然您老替他管家,那这钱就该是您老还了吧。”
这下子,不仅是赵老爷子,连赵立夏都愣住了,不由侧头看向那张借条,还真是他的字迹!只是,他可不记得他有写过这张欠条,饶是如此,赵立夏也没有吭声,他相信柳叔的为人,而且这个法子,却是是个好法子!
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的赵老爷子手又抖了:“这怎么可能!他借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柳叔道:“去年立夏的爹娘重病,立夏借了这钱给他们治病的,我念他是个孝子,所以便借了,期限是一年,再过一个月就要到期了,所以我才住在立夏的家里,方便要账嘛!”
不只是老赵家的一群人,就连里正也被这张借条给唬住了,八十两啊!这可是一笔不小的金额啊!只是,与赵老爷子的恼羞成怒不同,里正的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看得赵立夏一阵心暖。
仿佛还嫌事儿不够多似的,那柳叔又补了一句:“这只是我的一份,白老哥那儿还有两张呢,只是他最近事儿多,托我帮他看着,等过阵子他再来。老爷子,立夏还是个孩子,我不好直截了当的讨债,您老可是一家之长,这钱您看什么时候方便给我了呢?”
事后,赵立夏回到家里,跟方怡赵立秋他们说了这场景,饶是向来稳重的他也笑得开怀:“真不愧是柳叔,直接就把爷爷他们一家子人给吓跑了。”
方怡叹为观止,比起她的小打小闹,柳叔才真是釜底抽薪,一击必中啊!你不是想来捞钱吗?我便告诉你,你眼里的金山银山其实都是别人建的,你想挖?可以,先把欠了的钱补上再说!
赵立秋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问道:“柳叔怎么会有借条的?”
赵立夏还没来得及解释,方辰却已经开了口:“柳叔会模仿人的笔迹,模仿的可像了呢!”
赵立秋逗他:“那辰辰有没有学两手?”
方辰抿了抿唇角,一本正经地摇头:“我还没学会,柳叔说我学的四不像。”
众人又笑了起来,方怡转过头,看了眼正坐在院子里跟王满仓说话的柳叔,心下满是感激。
“柳叔,谢谢。”
不仅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更谢谢你让我意识到,照顾孩子并不仅仅是让他们吃饱穿暖能读书就够了的,作为长辈的言传身教也同样重要!
直到这一刻,方怡才真真切切体会到,长姐不好当!长嫂更难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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