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王心怡就被丫鬟给叫醒了,焚香沐浴,换了身素精雅致的襦裙,稍稍打扮了一番,气色瞧着好了不少。先去给自家爹娘请了安,然后同三夫人一道去向王老夫人请安,王老夫人今日也精心打扮了一番,虽非盛装,却更显庄重,同王心怡说话的神态也不似往日那般亲和,似乎是有了什么心事。
王心怡同她的娘亲三夫人素来就是个乖巧的性子,自然不会开口去问,更不会觉得不快,陪着老夫人坐了没多久,其他房的几位夫人也都带着自家孩子媳妇孙儿陆续过来了,王老夫人受了他们的礼,将府里的事务向四夫人交代了一番,随即便带着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及王心怡等几个晚辈一道出门去了。
四夫人送她们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慢悠悠地驶出院子,又颠了颠手里的钥匙,脸上那得意地笑容便再也绷不住了,王老夫人每年的这个日子,都要去城外白塔寺小住几日,府里的一切事务也会暂时地交托出来,往年都是大夫人留守王家来当这个临时当家主母的,却没想到今年王老夫人居然指名让自己留下,这意味着什么,四夫人是再明白不过了,王老夫人这是对大夫人有了不满啊!
想着前些日子大夫人还拿着长嫂的身份压自己,还拐着弯儿讽刺自己没儿子,四夫人就觉得王老夫人将自己留下来把当家的钥匙交到自己手里的举动实在是太解恨了!没瞧见刚刚王老夫人拿出钥匙的时候,大夫人那张脸,简直都能跟那染料铺子有的比了!
四夫人得意地笑了好一会儿,这才端起脸,命丫鬟叫来了府里的总管,吩咐道:“让内外管事都来一趟,我有话要说。”
总管态度谦和:“是。”
看着总管离开的身影,四夫人再度笑开了,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手里的那一串钥匙,趁着这几天的功夫,也该让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明白,她四夫人也是老太太身边儿的红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欺负一下的,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视的!
离开王府的马车有三辆,王老夫人同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坐着一辆,王心怡同几个弟妹以及小侄子坐了一辆,剩下的那辆坐着跟来服侍的丫鬟们。等到马车驶出了一段距离,闭目养神的王老夫人突然睁开眼,扫了一眼身旁的三个儿媳妇,淡淡道:“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突然留下四房。”
大夫人交叠在身前的手指微微收拢,面上却极为平静,回答地也很乖巧:“娘会这么安排,自然有娘的道理。”
二夫人虽然不待见那个四夫人,却也没多喜欢大夫人,这会儿自然是在旁边儿看热闹,反正她心里清楚,怎样也不会轮到她守家,谁让自个儿嫁的那个是王家最没出息的一个呢!
三夫人是压根儿就对这些事情不上心,谁留在家里都一样,只要别让她留下就行,当家主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琐碎的事情一大把,有那功夫还不如看看书,练练字,不然侍弄一下院子里的花儿也好啊。
三个媳妇儿的反应一一被王老夫人看在眼里,心下稍稍有些满意,她家的这三个媳妇儿,都娶得不错,知道自己的本份,也懂得进退,虽然都有点儿小心思,但是无伤大雅,比起别家明争暗斗要强太多了。唯独让她不大满意的就是四房了,看出身也不比这三房差多少,怎么这性子就差了那么多呢?不能生孕也就罢了,反正是四房,侍妾能生也是行的,再不济从其他三房过继一个嫡子也是可以的,可偏偏她又是个没有度量的,别人都把儿子给她送到跟前儿了,还不好生的养着,成天里生事端,闹到现在,让她这个当长辈的想不收拾她都不行!
眼瞅着这思绪越飘越远,王老夫人蹙了蹙眉,将四夫人彻底从脑海里驱逐出去,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其实这次,除了诚心祈佛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办。”
随口一句话,却让大夫人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原本强自忍耐的心情也立刻轻松了许多,原来老夫人这趟出来是有事要办,所以才让自己也跟了出来,莫非,老夫人是想要在这件事上问问自己的意见?
二夫人虽然没有大夫人那么灵光,却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心里的那点儿酸气儿也顿时就不见了,虽然自个儿想不到当家主母的位置,可老夫人到底是没彻底的无视了自己,否则完全可以不带自己出来的!
唯独三夫人的神色如常,在她眼里,王老夫人就是她的婆婆,是她需要好好孝顺的长辈,不论作何决定,她都是支持的,无欲无求,自然也不会患得患失。
只一错眼的功夫,王老夫人心里头对三夫人的喜爱自然而然又要多上一分,当婆婆的,谁不喜欢真正乖巧听话不虎视眈眈地盯着自个儿位置的媳妇儿呢?更别说这媳妇儿还生了两个漂亮懂事的女儿。
虽然很想问王老夫人这次是有什么事要办,大夫人和二夫人却还是忍住了这股子冲动,王老夫人肯说这么多已经不错了。
王老夫人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果然又闭上了眼,大夫人和二夫人对视一眼,暗想幸亏没问。三夫人坐了一会儿,也眯上了眼,等会儿到了白塔寺可有的忙呢,得养养精神。
后面那辆马车里可就没那么安静了,毕竟有个五岁的小孩子在,正是最活泼的年纪,胖嘟嘟的小家伙挨在王心怡的身旁,一个劲儿缠着她继续给自己讲故事,软糯糯的童音带着撒娇的意味,那胖乎乎的小爪子还拉着她的手指头,一叠声的喊着小姑姑,让王心怡怎么忍心拒绝?伸手将小家伙抱到怀里坐着,开始给他讲起小故事来。
这一路走到白塔寺,王心怡就讲了一路,中间就停下来吃了些小点心垫垫肚子,按照往年规矩,早饭是要去白塔寺吃的,其他人还能忍着,可五岁的小家伙却忍不住,肚子里咕噜噜的直叫唤,小嘴儿都瘪了,他的娘亲便将一早准备好的糕点拿了出来,一人分着吃了几个。
等到了白塔寺,主持方丈早已等在那里,领着王老夫人等一众人从偏殿进了寺庙,吩咐寺里的小僧带丫鬟们去了特意清扫出来的小院儿,他自己则领着几位夫人去了殿前上香。
王老夫人虔诚上香,大夫人先将香火钱交到主持方丈手里,又轻声寒暄了两句,便又回到王老夫人身旁,也上了三柱香。
主持方丈陪了一会儿,轻轻退出了大殿,转头招来一个小僧,低声吩咐了一句,那位小僧点点头,快步向另一个小院儿走去。
王老夫人在殿前跪了一天,中途遣走了陪在身旁的三位夫人,直到傍晚天都擦黑了,安静的大殿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声响,王老夫人心下了然,站起身,绕过大殿的佛像,果然就大殿后面站着一个人。
“你来了。”齐老夫人笑得温婉。
王老夫人紧绷了一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我来迟了,还请老姐姐不要见怪。”
“不是你来迟了,是我来得太早了。”
两人相视而笑,王老夫人上前两步,挽着齐老夫人的手,两人姿态亲密地走出大殿,进了一旁的小禅房,入眼地便是那桌上四盘品相上佳的斋菜,王老夫人脸色微变:“老姐姐居然亲自下厨,这事本该我来做才是!”
齐老夫人拍拍王老夫人的手,笑道:“你做我做不都是一样?还是妹妹嫌弃老姐姐我的手艺不如你?”
王老夫人满脸感动,又与齐老夫人谦让了一番,这才双双落座。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小小的禅房里只有细微的声响。两人吃得不紧不慢,好似相交多年的姐妹相聚,饶是内心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两人都只吃了一碗米板便放下了筷子,擦擦嘴角,漱了漱口,又饮了小半盏茶,这才终于开始说起正事儿来。
齐老夫人道:“那新科状元方辰,是我的外孙儿。”
王老夫人目光微闪,顿了一顿,才道:“我之前特意去看了他一回,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了,不论品行相貌,还是言行举止,都像极了你家的人,就连脸上的小酒窝都一般无二。”
齐老夫人笑了一声:“你也看到了?”
“是啊,前几年会试的时候,我就听老爷说了,说是聊城出了个小解元,跟齐墨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当时我就想,莫不是他们的孩子吧?等到状元游街那天,我忍不住就去看了,当时就觉得一定是了!”
齐老夫人欣慰道:“那孩子能这么出息,实在是出乎我们预料。”
“有那样的爹娘和外公祖父,他当然会出息。”
齐老夫人微微摇头:“不,那两个孩子去的太早,当时方辰只有5岁,方怡也只有14岁,他们甚至连活下去都很艰难……”
王老夫人听着齐老夫人缓缓将当年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心下震惊的同时,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原来那两个孩子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苦?
齐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声音有些哽咽:“他们能有今天,赵家功不可没,那几个孩子对方怡敬爱有加,对辰辰视如亲弟,在我心里,也待他们如亲孙儿一般了。”
王老夫人心下一惊,陡然明白了今日这一场会面的目的,原来竟不是让王家帮衬着点方辰,而是为了赵立年来的?再将这件事前前后后一想,王老夫人只觉得背心有些发凉,声音都有些发抖起来:“是你让人把心怡给退进湖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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