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是含着泪回到天庭的。

　　黛黛的死，委实令我情伤了许久。乃至寻找碧君的下一世，我也是甚无力气再如初时一般热情了。

　　就在我决定要安安份份地守在天庭等待碧君归位的时候，清姚仙君却带着他的那个小童子破天荒地跑到我的居所，一进门就急急对我询问道：

　　“你在凡间给黛黛吃过什么了？”

　　我愣了半天，才想起要否认道：

　　“我能给她吃什么？我只是她的夫子，又不是她的厨子。难不成她吃什么还要通过我不成？”

　　说完后，便见清姚一脸古怪的神色，忍不住继续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清姚听了我的话又拿着命格簿子翻来覆去的不知在查找什么，他那个小童子倒是接过话茬道：

　　“那位碧君上仙，此胎应托生为宰相大人家里的一位公子，是个普通人才对。岂料，这位公子投胎转世后倒像是开了天眼，什么牛鬼蛇神都能看见，但还全都不怕。他本来是个出仕拜相的命格，可是现在却偏偏做了个天师。你说稀奇不稀奇？”

　　“怎么会这样？”我听后顿觉瞠目结舌，但却也觉欣喜。碧君此生下落就在眼前，这回倒是万万不会弄错了！

　　“你不用开心得太早。碧君这世的际遇委实来得稀奇，竟不与命格一致，想是中间出了什么纰漏。这种没有命格的人是要死于非命的，乃至后世轮回也无法安排。”清姚君一眼看出我的小心思，适时地给我浇了一盆冷水。

　　“那碧君是上仙，不能安排便让他早日归位不就好了。”我汗颜一笑。

　　“这天庭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说怎样就怎样？”清姚君尚未说话，那小仙童却冷笑一声，讥讽起我来了。

　　我狐目一瞪，本想冲着那小屁孩发一顿脾气，却不料看到一脸黑色的清姚君正愣愣地看着命格簿子上的某段注释，于是，我顿将火气压了下去，暗暗忖道：打狗还需看主人。本仙不与那小孩子一般计较，且饶了他这回再说。否则，要是惹怒了清姚君，往后我还上哪里去探知这凡人的命格。

　　看来，本仙的确是个欺软怕硬、能屈能伸的好神仙。

　　我还在这边给自己架设良好的心境，却不知转瞬的工夫，清姚君已从命格簿子里将我的罪证找出，一脸严肃的对我道：

　　“阿紫，你在凡间吃了百味果了？”

　　我一愣，点了点头，道：

　　“吃了。我上次去终南摘了许多，看还有几个剩的便带下凡去打个牙祭，不是这也不行吧！”

　　“那你一共还剩几个？”

　　“我有三个，初一看戏时吃了一个，十五赏月时吃了一个，还剩一个……”说到这里，我顿住了，是啊，还剩一个，那个跑哪去了？

　　我伸手摸摸怀里，怀里没有。

　　“我来替你说好了，那剩下的一个跑到黛黛的肚子里了。”

　　冤枉，这是天大的冤枉。我用充满无辜的眼神瞅向清姚君，控诉道：

　　“我没给她吃，我自己还不够吃呢，怎会给她吃！”

　　我觉得清姚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发黑来形容了，他攥了攥手中的命格，呼出一口长气，终于不失仙君风度，没有对我怒目相向，道：

　　“你将那个果子随意扔在了花园的石桌上，被黛黛看到，顺手拿过去吃了。”

　　我低头想了想，好像是有这回事，于是我不说话了。但是，这个果子不是我拿给她吃的，是她自己拿去吃的啊！

　　“百味果三千年一开花，六千年一结果，是九九纯阴之物。仙人吃了，自是滋补仙气，有益仙术。但凡人吃了，消化的了是造化，消化不了便是作孽啊！你该庆幸吃下它的是碧君上仙，硬是凭着那几缕仙魄控制住了此等仙果，直到下一世才令这神效发挥了出来，否则要是在转世前突然发作，岂不是吓坏了底下的那些凡人，惊动了帝君。”

　　“那现在这么办？”我知道我就是个祸头子，也只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扑救的办法。

　　清姚君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他身边的仙童，仙童会意，守到门口去把门了。

　　清姚君确定无其他闲仙在听八卦，这才松下神经，指着命格对我说：

　　“你下凡去劝劝碧君顺道陪他一世吧，别让他做什么天师了，安安份份当个普通人。他下一世的命格，我再将它偷偷改回来。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将此事给遮过去吧。”

　　这敢情好，我自然乐意。忙拱手谢过清姚君，又下凡去了。

　　清姚君的意思我懂，他近来有些萎靡，听人讲似乎是看上了合虚山的天香娘娘。但清君有梦，神女无意。于是，便想卖我和碧君一个人情，让我俩他日在娘娘面前给他多说些好话。我虽然与这个天香娘娘不是很熟，但她必竟是师父的妹妹，我请师父做个媒也不是什么困难事。况且，碧君与她的交情甚是不错，有意无意的，我们两个多多在天香面前提着点这个清姚君，也算帮他个忙，圆他个念想，就算我与碧君对他今日之助的投桃报李吧！

　　本仙躺在一朵狐狸云上降至天师府上空，徐风乍起，府内诸人皆缩颈裹衣，嘴里骂骂咧咧着这风大的邪乎。

　　我不与这群凡人一般见识，直接飘到天师的卧室处，才按下云头，撤了云去，轻轻走进他的房间。

　　室内倒是清雅，宝鼎中焚着百合之香，玉瓶中插着长春之蕊，静悄无人一般。

　　那天师正慵懒得半躺着倚在软榻上看书，墨玉般的长发披散了他整个肩，柔滑似水，他的眼眸清澈如净泉，偶尔微蹙眉头，似乎是对书中的意思不甚明白。我实在克制不住心里的激荡，竟忍不住唤道：

　　“碧君……”

　　这个天师，委实跟我的碧君长得一模一样。

　　那少年天师蹙被这一声给惊到，向发出声响的我这里望来。看到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他房间，却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之色，只是沉声问道：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我欲言又止，千番话语，万般柔情，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之间无语凝咽，只得颤声道：

　　“碧君……”

　　“我不是碧君，我叫姜晨。”少年挥袖打断我，嘴里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我这才被他冷漠的语气刺激的缓过劲儿来。是啊，眼前之人当然不是碧君，而是碧君的转世姜晨。

　　于是，我稳下心神，认真说道：

　　“我与你有宿世姻缘，如今，我是来续缘的。”

　　姜晨蹙了蹙他那好看的眉，垂下头去，像是在沉思一般，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对我露齿一笑，道：

　　“魏紫，是吧？”

　　我吃了一惊，喜道：

　　“你想起来了！”

　　姜晨神色诡异道：

　　“我自是都记得自己那前几世的，你在我为妖那世出现，先是诳了我别再继续为妖，结果却让我被人炖了做那药引；而前世，你又跑来做我的夫子，招引了我，却又去勾搭我那表哥。说什么与我有宿世姻缘，我看是有宿世恩仇才对吧！否则干什么一世一世的追着我非要我死于非命？”

　　“这是误会。”我忙解释。看了一眼那冷漠之极的面孔，咬咬牙又小声道：

　　“前两世我都没有认出你，对不起。”

　　姜晨嗤笑一声，像是不信。

　　“你要怎样才相信我。”我有点急了，这个姜晨怎么这般固执呢！

　　姜晨揉了揉眼眉，淡淡看我一眼，才道：

　　“既是如此，你自荐枕席吧！”

　　我狐脸一红，诺诺道：

　　“我害羞，荐不了。”

　　姜晨像是看怪物一样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缓缓言道：

　　“那你是怎么打算跟我结这宿世姻缘呢？莫非只是口头上说说便这么一生了？”

　　我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正彷徨间，却听他扑哧一笑，低声唤道：

　　“过来。”

　　这个声音犹如天籁，我立马二话不说地奔了过去。他伸出手臂一揽，我便跌入他温暖的怀里，双手不自主地勾着他的脖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看他那墨黑双瞳里氤氲着丝丝如水般的温柔，像是要把我溺毙一样。

　　“傻瓜，我既能知过去未来，自然也会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而你又是谁！我等得你实在太久了！”姜晨指尖细抚过我的脸颊，像是有无限感慨！

　　我泪眼闪烁，什么都说不出来。于是倾身过去含住他的唇，喃喃地叫着“碧君，碧君”。而姜晨也热切地回应着我，墨黑双眸里全是深情，渐渐把我带入一种甜蜜的边缘，逐渐沉沦。

　　纠缠中，罗衫尽褪。

　　双修这事儿，亲身经历了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像想像中那么害羞。姜晨温热而急促的鼻息引得我浑身一阵酥麻，于是禁不住轻笑起来，直到那撕心裂肺地疼痛铺天盖地而来，直到那幸福的欢娱覆盖过下身的疼痛……

　　想来，终于在这世轮回，才与碧君有了结果。这应当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凡间的生活甚是愉悦。姜晨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对天师之位太过纠缠，很洒脱的留书一封便带着我云游四海去了。我们一路走走停停，中途还回了天苏和青丘各一趟，直到从青丘出来，姜晨才语重心长地对我道：

　　“阿紫，我这世时日已无多了，你回天上等我吧！”

　　我大惊，坚决不同意自己先回去。

　　姜晨轻笑一下，安慰我道：

　　“我被罚这十世轮回不过是个劫数，千年之说委实算不得准。再过两世我就满了这十世之劫，你放心，我早已利用此世的道行为自己的后两世设了个劫。那两世我都不会活到弱冠之龄，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你乖乖回天上耐心等待，不过是一个多月的光景，我必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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