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不告而别
“哥哥舍不得我们?”
青萝凝眸望着眼前的哥哥,月色中他的孤寂愈发的明显,乌黑的发飘动在身后,更显得他如刀削斧砍般精致脸庞,透露出的无限苍白。
“还记得爹他离开的时候,我只有六岁,而你那时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爹他就这样将我的手放在娘凸起的肚子上,殷殷嘱咐‘我走以后,你就是关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记得要替父亲好好照顾年迈的爷爷和孱弱的母亲,还有你未出世的妹妹,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爹他说完这番话就随着楚军开拔上党,之后的三年里一直没有任何消息,爷爷、阿娘和我终日期盼着爹能回来,可最后等到的却是爹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说到这,关敬轩慢慢闭起双眼,嘴里如同吞了黄连一般苦涩。
“哥!”
青萝充满怜惜地望着眼前背负着沉重责任的男子,他那时才六岁,就要担负这样的重责!
轻唤一声后,压抑多日的情感终于溃堤而出,青萝扑过去狠狠地抱住关敬轩的腰,将白皙的脸藏在他坚实的胸中,放任弥漫的泪水,一会儿地功夫,晶莹的泪珠就沾湿了那里。
“阿萝!”
关敬轩的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此刻终于落了下来。他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妹妹的头发,自从家境富裕起来,细心打理头发的妹妹,终于让这万千青丝不再像枯草,而是柔软有光泽,摸起来,十分舒服的感觉,这个妹妹终于是长大了,而且非常能干。
自幼失去父亲,他一直既充当哥哥,又充当父亲的职责看护着幼小的妹妹,想着以前,她刚出生那会,还是一团娇小的时候,软绵绵的那么可爱,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见到自己就咯咯地笑起来,当时母亲就打趣说,我们兄妹将来的感情一定很好。
“别哭,哥很快就去京城找你们。”
“我舍不得你。”
青萝哭得很没样子,不知从何时起,她再也不是穿越而来的阮青青,而是活生生的关青萝,她已经离不开眼前高大男子的荫庇,更不舍得离开他温暖坚实的胸膛。
“傻丫头,你是女孩,早晚有一天要出嫁,到时候也会离开哥哥的。”
不知为何,说起未来的妹夫,虽然这个人八字还没有一撇,但关敬轩已经隐隐有了醋意,将来会是谁带走自己一直宠爱的妹妹,让她和自己这个哥哥日渐疏远呢?
青萝用手揉着眼睛,呜咽:“我不嫁人,青萝要永远陪着哥哥,才不去陪那些臭男人!”
关敬轩哑然失笑,妹妹糊涂了,自己也是男的。
“不能这么说,你早晚是要有自己的家庭的,而哥哥…哥哥也会娶妻生子。”
关敬轩突然心里有点不舒服,如果自己和妹妹各自有了家庭,还会像现在这么亲密吗?
“青萝不管,青萝只要哥哥!”
关敬轩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妹妹,任由她将鼻涕眼泪都抹在自己的衣服上。
“哥,这个给你。”
哭够了的青萝将头从关敬轩怀里拿出,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件挂饰,塞在哥哥的手中。
“这是什么?”
关敬轩拿到眼下一瞧,借着月光,清楚地看到手中躺着的竟是两个不到一寸高的小人。两个小人手牵着手,神态亲密,眉目之间竟像极了青萝和自己!
青萝的雕工不容置疑,这两个小人都做得形神毕肖,特别是青萝眉眼间一颦一笑的神态和关敬轩宠溺的眼神,以及温柔的神情,无不栩栩如生。
“这是青萝连夜雕的,哥哥以后戴在身上,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我这也有一个!”
说着,青萝将自己的那个挂饰拿了出来,在关敬轩眼前晃了晃。
关敬轩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好放在怀里。
“还有这一千两银票,哥哥你也带着。”
关敬轩惊讶地看着妹妹将银票塞在他的口袋里,拒绝:“这个你留着。你带爷爷他们去京城,需要银子,哥哥是去从军,不需要钱。”
“不行!”
青萝嘟着小嘴。
“这张银票哥哥一定要带着。”
关敬轩还想拒绝,青萝已经语重心长地说道:“哥,青萝虽然是拖家带口去陌生的京城,可是那边有檀渊和华大师照拂,立足很容易,而哥哥你去的是人生地不熟的边关,况且听闻楚军中最是腐败,要想干成一番大事,光凭本事是不够的,也还要打点各方关系,哥哥的能力青萝是信得过的,可是哥哥唯一的毛病就是太正直,要知道‘清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人往往还是要世俗一些,才能活的更容易。”
一番话说的关敬轩瞠目结舌,他不明白几乎是足不出户的妹妹,怎么会对世情有着如此深刻的见解。
青萝被看的脸一红,心中暗想:哥哥哪里知道,我在那个世界已经二十五岁,虽然称不上人情练达,但好歹也是混过社会的人。
“既然妹妹这么说,哥哥就收下,只是你此番去京城也要多加小心,李叙之的势力虽然达不到那么远,可也要留心提防他暗处捣鬼。”
关敬轩主要是担心李叙之和大楚萧丞相那千丝万缕的关系。
青萝淡淡一笑:“哥哥放心,比起李叙之,恐怕檀渊更接近楚国的权力中心。”
关敬轩点点头,最后一只手轻轻按在青萝的肩膀上。
“夜深了,妹妹你快去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青萝嗯了一声,“哥你也早点休息,明日青萝送你去军营。”
兄妹二人各自回房,一宿无话。
翌日清晨,第一缕晨光射进房内时,青萝就已经醒来,草草地梳洗一番,便去厢房找关敬轩。
刚踏进屋内,就见被子整整齐齐地叠在那,四处都收拾地十分干净,而哥哥已经没了踪影。
青萝眼尖,一眼就看见压在桌上的纸笺,上面留有关敬轩劲秀刚挺的笔迹。
“妹妹,我走了,不想让你们难过,所以我选择不告而别,别哭,我会很快到京城找你们,关敬轩留。”
青萝眼角浸出细密的泪水,一滴滴落在纸笺上,将乌黑的墨团一一化开,空气里仿佛还留有哥哥的味道,可他已经不告而别,从此间关万里,不知何时兄妹再能相逢?
忧伤的情绪如同潮水涌遍青萝的全身,此时泪眼婆娑的她一定想不到,彼时兄妹再见,居然会反目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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