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绣忆打心眼里也是挺喜欢苏晴英的,虽然有些刻板和太过规矩,但是人却很少聪明,什么东西一点即通。
半盏茶的功夫,苏晴英和丫鬟抱着古筝过来,坐下给许绣忆弹奏一曲,果然是听的人心旷神怡的,只是心伤,岂能如此简单治愈。
那裂开了一条缝的心脏,她会等到慢慢结痂,就像安承少,她会慢慢忘记。
保宁堂,苏锦源回归,许多老伙计相继回来,均是自动自发。
这些老伙计当日被许绣忆打发走之后,许多人心里其实也后悔,更别说听到那些投诚留下的伙计说到如今的待遇如何如何的好,更是有心回来却拉不下脸来。
如今苏锦源回来了,正是给大家通了一条道儿,再度回到保宁堂。
苏锦源回来,没有动许绣忆的伙计,只是稍微编排了一下秩序。
比如被许绣忆升职了的阿福,仍旧被打发了回去当小工。
还有账房也换成了原来的老伙计,许绣忆的账房先生屈居其下。
还有几个人,也做了调动,其余关大虎等人,原本如今就无事,苏锦源就减半了他们的月钱,照旧养着。
看着一切都没变,其实一切都大变。
有人得意,有人神伤,而其中最为伤神的莫过于苏锦业。
苏锦源作为嫡长子,以前就甚是不把他放在眼睛里,如今他重回保宁堂,依旧没将苏锦业往眼睛里放,直接就让苏锦业回家,照顾一家。
说的客气,说是兄弟二人,一人顾外,一人兼内,相辅相成,照料好苏家。
可是苏锦业心头明白,苏锦源这是要将他在保宁堂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全部毁于一旦。
他心里憋屈,奈何性子懦弱,不敢言语。
早早他就从保宁堂回来了,闷在屋子里,一言不发。
苏晴英从许绣忆处回来,见到她爹爹坐在屋内发闷,神色郁结,便上前道:“爹爹你怎么了?”
苏锦业满腹委屈,想到这些年在苏府作为长子却不受待见的日子,眼眶就湿了,抱住苏晴英的脑袋,鼻子抽了抽。
“爹爹你哭了?”
“晴儿啊,爹爹无能,爹爹一心没有大志向,就想堂堂正正的做回大夫,爹爹随你祖父学习多年,刻苦勤勉,医术自认也不差,可是可是爹爹就不该是个庶子,还害你也是个庶小姐,爹爹难过啊。”
苏晴英年岁虽小,人却很聪明,闻言大抵明白了。
“是三叔叔不叫爹爹坐堂了吗?”
苏锦业没说话,眼泪却滚烫的掉进了苏晴英的脖子,苏晴英鼻子一酸,大人模样的拍了拍苏锦业:“爹爹你别哭,爹爹你哭,晴儿也难受。”
“好好,爹爹不哭,不哭。”
苏锦业赶紧的收住眼泪,苏晴英挣开他的怀抱,看着他通红的眼光,郁结不得志的神色,转身往外跑:“我去找三叔母。”
“晴儿,晴儿你回来。”
苏锦业赶紧去追,奈何苏晴英那丫头一溜烟的跑的飞快,他又猛然一阵头晕目眩的,差点跌倒。
苏晴英进了许绣忆房间,金玉正给许绣忆擦手,见到她满脸委屈泪水跌跌撞撞进来,颇为吃惊。
“这是哪里受了委屈了,我们家晴小姐?”
“三叔母!”
苏晴英嘴巴一瘪,眼泪珠子哗啦啦的落下来,跟个短线珍珠似的,就扑到了许绣忆怀中。
得亏她人小,不然这一扑能扑出个事来。
“晴姑娘,你这是要把奶奶肚子撞坏了啊。”
“不碍事,没碰着肚子,金玉,你先出去,带上门。”
苏晴英虽然性子随了父母懦弱,却也不轻易落泪,看哭成这般,必定是有天大的委屈和难过。
金玉出去,许绣忆捧起苏晴英的脸给她擦泪水,苏晴英哽咽的跪了下来:“三叔母,三叔叔不要我爹爹坐堂了,我爹爹难过极了,一个人哭着,我也好难过。”
“什么?”
许绣忆眉心一紧,知道苏锦源回来肯定会有人事调动,苏李氏说了老伙计都没辞退,许绣忆还安了一下心,以为调动归调动,至少保宁堂还能管那些可怜人一口饭吃,没想到苏锦源谁也没辞退,就把苏锦业给哄走了。
她心里怎能痛快,苏锦业虽然懦弱,可是自尊却很强,这会儿恐怕一个人躲着别提有多难过。
不说苏晴英,许绣忆都替苏锦业心疼。
“晴丫头,莫哭,你先回去,守着你爹爹,你在身边,你爹爹能好受些,我去一趟保宁堂。”
苏晴英点点头,起身又跑了回去。
苏晴英一走,许绣忆不顾金玉阻拦,命令备轿,往保宁堂去。
轿子走到了保宁堂,里头伙计正各司其职,只是许绣忆培养起来那些都不知道被安了什么差事,不见几张脸,只有阿福受着师傅的训,左右跑着抓药,样子甚是狼狈,见到许绣忆,面皮一红,看也不敢看她,继续听训。
人最为难堪的,莫过于在喜欢的人面前挨训斥了。
许绣忆眉心一紧,阿福在柜面上历练多月,早就有了当师傅的本事,这当日背弃她背弃保宁堂的老师傅,有什么资格对阿福说三道四。
“阿福,我请你来当师傅,你就是这么给我当的,哪只阿猫阿狗都可以训你?”
名为责骂阿福,实则却是给阿福抬脸,把那所谓是师傅给说的面红耳赤。
阿福心里也万般委屈,若是按照他的性子早就走人了,他如今几个月的历练,随便要找一家医馆当个小师傅绰绰有余,何苦在这受窝囊气,这窝囊气多半还是故意的。
可是为了许绣忆,他忍了。
如今许绣忆心向着他,他更是愿意忍。
“三奶奶,我现在不是师傅了。”
“谁敢给你降职的。”
“绣忆,是我。”内堂出来苏锦源,面色几分为难的看着她,许绣忆冷冷望着苏锦源,“你是怕我夺权,所以才要换掉我所有的人是吗?那好,这是当家的钥匙,我还给你,要求只有一个,我原先的伙计,你一个都不能动,一个也不能贬,一分银钱也不能少给。这些人,你所谓的老伙计,你可知你不在,苏家落难,苏锦艺百般刁难我的时候他们都是怎么做的?”
一番话,有人面红耳赤,有人热血沸腾。
苏锦源面色更是为难:“绣忆,有话我们屋里说好吗?”
“你觉得我在拂你的脸,苏锦源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保宁堂即将倒闭之际,内忧外患,弃我去者我也弃之敝屣,留下帮我的我绝对不会遗弃,阿福,叫关大哥等人收拾东西,我以许绣忆私人名义,到东街开一个医馆,你们依旧各司其职,月俸照给不少,有我许绣忆一口饭吃,我都不会少你们半分银钱。”
苏锦源见许绣忆是动了气,忙是上来安抚,他是心疼许绣忆也心疼孩子,他知道今日自己是有些过分了,那些老伙计,如果不是情面他也不愿意召回来的,他听说过他们是怎么背弃最困难时候的保宁堂,欺负最困难时候的许绣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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