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泪儿来了吗?”九妙尊者平静如水的声音像是带着些许的颤抖。
花语泪身子一震,咬着嘴唇道:“是……是的!”
花斐和花无尘交换了一个眼色,跟在林觉的后头出去了。林道藏也没有跟在九妙尊者的后头走进房里,整个房间里只还剩下他和花语泪两人。
气氛一下变得异样起来。
“你当年为何那么狠心……”九妙尊者握在扶手上的双臂在轻轻地颤抖着。
“铃哥,我……”花语泪不敢看九妙尊者,当年是她负了他,是她的错,无论怎么说,都不能让时光再回到从前了。
“难道是因为我是一个残废吗?”九妙尊者惨然道:“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没有长孙演旗的俊逸潇洒,也没有宋凌天的智虑思绪,更没有冷寒秋的皇者风范,可是我……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过你呀……我……”
“铃哥!”花语泪眼中的泪水像是被爆开的堤坝,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我一直都想着你……”九妙尊者苦笑道:“我忘不了你,哪怕是住进了深山中,在静谥到了极点的地方,听着空山鸟语,我依旧忘不了你……”
“铃哥,我……”花语泪身子在轻轻地颤抖着,听到九妙尊者的话,让她那颗曾经以为早就成了一潭死水的心,再度泛起了波澜。
那些往事,那些在中原里陪在孙铃身边,跟在林道藏和杜厉身后的往事,像一幕幕被揭开的布帘,一点一点地流回到了脑中。
那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只会跟在姐姐后头嗲声嗲气的跟屁虫,姐姐却早已是中原的第一美女了,她的一切颜色都被姐姐的光彩所掩盖住了。
可总有那么一个人,在她哭泣的时候会陪在她的身边,在她伤心的时候会陪她度过,每当她做出了某件傻事的时候,他又会不遗余力的维护她。
他可是孙家的长子啊,虽说天生残疾,可光凭他手上的功夫,在中原武林,在江湖上又有谁敢小觑他,更何况孙家的功夫不全都是在手上吗?
他为了她,不远万里到那西莱国的万花谷,费尽了心思设下“山河流动盘”,那可是孙家的不传之秘。
为了这件事,他可没有少受父亲的责备,甚至险些被父亲逐出了家门。
可他做这一切都是为她,他深知她是不会嫁给自己的,花家的历代家主都是处子之身,高洁无比。
而他也总是感觉到深深的自卑,是的,他是一个残废,双脚在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便被截断了,他总是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从一个黄毛小丫头长成了西莱国的第一美女。
虽然光彩还是不及姐姐的明亮,但那也是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看着她坐上花家家主的位子,看着她号令一出,莫敢不从。
他只能黯然地从西莱国回到中原,虽说那叫林道藏的表弟,不止一次地劝过自己,她心中其实有你,只是她碍于家里的关系,无法表现罢了。
可他从来都不信,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再看到她的时候,她的一言一语,她的一举一动仍然像从前一样的迷人。
可她心中……真的有自己吗?
九妙尊者孙铃怔怔地看着花语泪,不觉得有些痴了。
“铃哥……”花语泪咬着嘴唇,任由眼泪在流着,也不擦抹,仿佛这样才能让她好受一些。
那该死的家规,那不近人情的祖规,那让姐姐宁愿放弃家主的位置远走他乡的条例法则,在万花谷被毁的,似乎也应该随之烟消云散了吧。
“我……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花语泪的声音几乎蚊不可闻。
但孙铃是何等样人,他的内功是何等的深厚,片刻就听清了。只是他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从花语泪的口里说出来的。
“你……你说什么?”孙铃怔怔地问道。
“我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花语泪突然抬起头,扯掉那盖在脸上的人皮面具,那孙铃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
“泪儿……”孙铃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的泪水也像止不住的瀑布般留了下来。
“铃哥!”花语泪突然走上前去,紧紧地搂住了孙铃。
在她的心中或许来来往往有过很多的人,长孙演旗、宋凌天、冷寒秋,或许还有其它的人,可能够在她心里一直停留着的却只有孙铃一人。
那个为了让自己开心,险些从木轮车上摔进悬崖下的男子,那个为了她不被淫贼所辱,只身对抗邪道七大高手的男子。
那个值得交托一生的人……
两个人静静地搂在一起,过了好久也不舍得分开。
“你愿意嫁给我吗?”孙铃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在十几年前,或许二十多年前就应该问了,可他从来都不敢,也害怕问出口,他怕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那会让他本来就很高傲又很自卑的心灵一下坠落到无底深渊里,可是如今……他等不了了,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已不是年轻人了,那些青葱岁月的等待早已化成了一抹天边的夕阳。
“我……我愿意!”花语泪咬着嘴唇,看着眼前的男子。
她是真的愿意,她说的是“我愿意”,等孙铃明白过来,他顿时像一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起来。
过了好半晌,孙铃才缓声道:“泪儿,你不后悔吗?嫁给一个残废……”
花语泪没有让他说下去,她那圆润的香唇已经压在了他的嘴唇上,一抹香津玉液,轻缓地从她的口中传递过去,孙铃还未反应过来,房里的灯已熄灭了……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林道藏坐在前院的石凳上,仰头望着白茫茫的天空,吟道。
那名叫欣姨的女子肯定非常地不平凡,与羽依的关系更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只是未能想到她就是那傻乎乎的沈介的妻子。
不过就算对杜航有多么的反感,林道藏对于天决堡的人还是很在意的,毕竟当年杜厉让他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从杜厉那而言,天决堡就应该多给予照料才是,可惜林道藏已经不再是当年那懵懂的少年,而是掌控中原一龙林家十余载的成熟男人。
而且是皇封世袭的楚王,无论从官面上,还是武林上而言,如今的天决堡那是远远比不上林道藏控制下的林家。
“林前辈吟的好诗句……”花斐含笑走过来,说道。
“小斐……”林道藏笑了笑,说道:“怎么不和你的无尘哥哥去逛逛繁华的洛阳城?”
花斐脸一红,气道:“前辈,你怎么胡说八道的?”
“呵呵,郎有心,妾无意啊……”林道藏轻摇着折扇笑道:“坐吧!”
花斐告谢后坐了下来,凝视着天空中那一朵朵奇形怪状的云朵,说道:“前辈,你说咱们家主和九妙尊者……”
林道藏打断了她的话,含笑道:“顺其自然吧!”
花斐点了点头,沉默了半晌后,问道:“那是不是等于说原来花家那条非得……非得……”
“非得处子之身不得任其家主的条例?”林道藏笑道:“怕是作废了的好。”
花斐感慨万千地道:“要是能够早几十年就废掉的话,那尊者也不至于和家主……”
“乱嚼什么舌头?”
花斐听到这声音,心下一惊,扭转过头,见花语泪正推着九妙尊者从后面过来,嗔怒地看着自己,吓得她忙从石凳上跳了起来。
“家……家主!”花斐自己都听出了声音里的不自然。
“坐吧,又没让你起来……”花语泪瞪了她一眼,说道。
经过一晚的春风雨露,花语泪又把人皮面具扯掉了,人看上去就像一朵被雨水清洗过的花朵,美艳不可方物。
“泪儿,铃哥!”林道藏微一欠身,指了指旁边的位子,笑道:“看你们的气色,昨夜里睡得好像挺不错呀……”
“藏哥,你也来取笑我了?”花语泪白了林道藏一眼,把笑吟吟的九妙尊者推到了桌旁,自己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四个人里最不安的算是花斐了,花语泪是花家的家主不说,林道藏也是林家的家主,九妙尊者虽然不是孙家的家主,可他在江湖上的威望又岂是花斐能比得上的,再加上他和花语泪的关系,花斐惶恐地看着三人。
“斐儿,我看花家最后的配方和心法是到了交给你的时候了……”花语泪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张放在了桌面上。
“啊!家主,这……”花斐又惊又喜地道。
花家的历代家主都是由上一代家主指定的,花斐虽说早就成了候选人,但上乘心法和配方都无法触及,那必须家主亲口相授才行。
“早学就好过晚学……”花语泪笑道:“何况,花家还有别的人选吗?”
花斐激动万分地跪倒在地上:“谢家主!”
“起来吧!”花语泪笑道:“我看你拿到这些东西后,也坐不踏实了,先下去吧。”
“是!”花斐小心翼翼恭敬地捧起那沓黄纸,退了下去。
“是不是早了一些?”林道藏含笑道:“我看花斐的‘花蝶功’只练到第六层,是不是再等等?”
“倒不用了!”花语泪摇首道:“花斐的‘花蝶功’确实差了一些,但好在她肯用功,天性又是极聪颖的,早一些接触上乘心法,有好无坏!”
“你们花家的事,你自然要比我这个外人要了解得多,竟然你这样说了,那就好……”林道藏说到这里,瞅了一眼孙铃,笑道:“你今天是花痴了吗?怎么老盯着泪儿在傻笑?”
花语泪听到这话,脸蛋一红,偏转了头去。
孙铃大笑道:“怎么?看自己的夫人,也要你小子管吗?”
林道藏轻摇折扇笑道:“那倒不用,你们的家事,我这个做外人的,哪好插手呢?”
听到林道藏特意把家事二字念得重了些,花语泪一张脸更是羞得像红苹果一样。
“不过,倒是你叫泪儿表嫂的好,还是我叫你姐夫的好?”孙铃含笑道。
林道藏目光一黯,把头看向了远处的云端。
“对不起,藏弟,我不是故意的……”孙铃苦笑道。
“也没什么了……”林道藏洒然道:“我和她早就断了夫妻之情,何况她又用‘百夜醉’那样的药来对付自己的女儿,怕是母女之情也早就没了。”
孙铃和花语泪交换了一个眼色,都看出对方眼睛里的无奈。
“家主……”林觉急匆匆地跑过来说道:“听十四星字队队长林雪枫的报告,说是宋家、长孙家和西莱国的皇太子冷白希以及他的管家燕卿江都到了长安城。”
“如许多人?”林道藏怔道。
“而根据林雪枫队长的亲笔信,那叫慕容霜的长孙家风堂堂主就是慕容家当年逃出家门外的慕容小姐……”林觉皱眉道。
“你怀疑她和猎鹰的人有关系?”林道藏笑问道:“慕容小姐走的时候才十四岁,如今怕不有快二十八了吧?而且慕容家虽是十二天星,实力实在有限……”
林觉非常不礼貌地打断了林道藏的话:“是,属下怕的是慕容霸将军……”
“慕容霸?”林道藏瞳孔突然一缩,冷然道:“他还不敢乱来!”
“要是慕容霸是受晋王,乃至受皇上指使的话呢?”林觉倒不敢把话再说下去了,怔怔地盯着林道藏。
“哼!”林道藏振衣而起道:“我林家就像是鱼肉,也由不得他慕容家那把刀俎来切!”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孙铃和花语泪说道:“铃哥,泪儿,你们自便,我还有公事要处理!”
孙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声道:“藏弟,有些事可急不得啊……”
林道藏苦笑道:“不是我想,怕是都逼到家门上来了!”
花语泪插口道:“既然花家已托身林家之下,要是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藏哥可不客气……”
“那是当然!”林道藏欣慰地笑道。
等花语泪和孙铃走开后,林觉沉声道:“如若慕容霜和猎鹰、慕容府都没有关系那也就罢了,要是有关联的话,是不是……”
林道藏笑道:“倒用不着!先让雪枫监视着他们的行动,其余的还是先放放!”
“那家主刚才……”林觉愕然道。
“我让他们回避的意思是……”林道藏苦笑道:“要是皇家要对付林家,就让林家人来承受就行了,无须让其它的人也受累。”
林觉顿时投以钦佩的目光,释然地道:“家主胸襟似海,属下万万及不上了。”
“马屁少拍,下去办事吧!”林道藏虚踢了他一脚,笑骂道。
“是!”林觉嘻嘻一笑,走了下去。
“老严,你就不能躲得严实一些吗?”过了一会儿,林道藏没好气地道。
严十指哈哈一笑,挺着肚子从后头转过来,笑道:“你就不能不拆穿我一回吗?真没意思!”
“老严,你那肚子都露出来了,还有你那道袍,都快一年没洗了吧?”林道藏笑道:“我十丈外光凭鼻子都能闻得出来!”
严十指大咧咧地坐在石凳上,瞥了林道藏一眼,说道:“你属狗的吧?鼻子那么灵?”
林道藏笑骂道:“我可听说猪鼻子比狗鼻子还灵,我还属猪的呢!”
“这是你说的,我没说……”严十指晃了晃脑袋,“想不到林家的家主林道藏是属猪的,我还以为是属龙的呢?”
“此话怎讲?”林道藏愕然道。
“中原一龙林家……”严十指笑道:“你不是属龙的是属什么的?”
林道藏哭笑不得地骂道:“那人家三凤都属鸡的了?”
“属不属鸡我不知道……”严十指嘿然道:“做不做鸡我就更不知道了。”
“你就管好你这张嘴吧……”林道藏骂道:“你难道不知孙铃也住在会馆里吗?小心他把你给拆了!”
“啊!九妙尊者也在此处?”严十指惊道:“隔墙有耳,隔墙有耳!”
“得了!”林道藏笑骂道:“你迟早要死在你这张嘴上……”
“呸呸呸!”严十指啐道:“大吉大利,我严大爷还真多活几年呢。”
林道藏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怕是活不久了……”
严十指截断他的话,问道:“怎么说?”
“我看你天灵盖发黑,四肢发臭,怕是有晦气相!”林道藏摇了摇折扇,说道。
严十指看了看自己,骂道:“你大爷我是没洗澡没洗衣服脏的!”
“知道就好!”林道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总该要顾及一下羽依姑娘的感受嘛,邋遢得要命,你好意思给人家小姑娘看病吗?”
“说来说去还不为了你那小相好的……”严十指嘀咕了一句,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嗅了嗅道:“真的有那么脏吗?”
“快去吧!”林道藏笑了笑,说完后就朝前院走去了。
严十指沉吟了片刻,大声叫道:“来人,烧水,本大爷要沐浴了!”
林道藏听到严十指的叫喊声,摇了摇头,挥手叫过一名捕快问道:“你们头儿呢?”
捕快愕然道:“您不就是我们的头儿吗?”
“啪!”林道藏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他的头,说道:“问你们头儿赵小燕呢!”
捕快摸着脑袋,愁眉苦脸地道:“我哪儿知道您是问赵头呢,我还以为您问您自个儿呢?这全国的捕快不都归您管嘛……”
“啪!”
又是一下!林道藏咂吧嘴道:“你就给我饶舌吧!说不说?”
捕快哭丧着脸道:“赵头儿不就是在那儿嘛!”说着他把手一指,赵小燕正从侧面走了过来。
“老大!”赵小燕愕然地看着站在一旁还不愿意离开的捕快,以为林道藏有事问那人。
“还不快滚!”林道藏笑骂道。
“是是!”那捕快现在才回过神来,摸着脑袋飞快地跑了。
“那四个人呢?”林道藏问道。
“已经送到英雄冢去祭拜弟兄们了……”赵小燕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说道:“绝对会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老大放心!”
林道藏点头道:“那就好!”
隔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城里都闹翻天了,薜家有什么动静吗?还有洛阳王,那老小子也没出来吗?”
“都平静得很!”赵小燕不解地道:“要是在平日,城外死伤几百人,负责洛阳军政的洛阳王肯定是会出头的,只是这回……”
“怕他是心里有鬼,不敢出来吧!”林道藏含笑道:“薜家或许是在等什么呢吧!”
赵小燕把头低下去深思起来……
“天决堡的人就快到了……”方先生走进书房里和薜令容说道:“我看还是让他们夜里入城的好。”
薜令容把手里的毛笔放下后,皱眉道:“那样反而欲盖弥章了,倒不如白日入城,正大光明的,也好看看林道藏的反应。”
方先生点头道:“也是可行之法,只是大小姐那……”
“令琪?”薜令容皱眉道:“她又有什么不妥吗?”
方先生摇头道:“我怕大小姐会跑去林道藏那,她当然不会故意把消息透露给林道藏,就怕她一个不留神说溜了嘴。”
“那依你的意思?”薜令容问道。
对于薜令琪这妹妹,他自问是管不了的,要是方先生有两全齐美之法,倒也可以行得。
“我看是不是让大小姐这段时间先不要出门了?”方先生试探地问道。
“我能栓得住她?”薜令容苦笑道:“我要能栓得住她,还等到今天吗?”
方先生含笑道:“最近从西域过来的商人带了一批最新的迷魂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
薜令容心下一动,皱眉道:“你能保证不出问题?”
“当然!”方先生笑道:“是上好的货色,以后镇国公要是看上了哪家不肯松口的女子,也可以……”
“你啊!”薜令容笑着指了指方先生,“就按你说的办吧!”
“是!”方先生恭敬地答道。
薜令容眼睛此时才转回到书桌案上的那一副字:“雄霸天下!”
薜令琪今天比平日要睡着早一些,呆在家里总是有些无所事事,便早早上了床,可未想到的是,她这一睡竟然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等她揉着双眼,想要起床的时候,却发现双手双脚酥软无比,一点力也提不起来,惊得她高声叫道:“来人!来人!”
“吱!”
薜令容站在门口凝视着盖着被子一脸惊恐的妹妹,沉声道:“这几天我有大事要办,你就好好的呆在家里,哪都别去!”
薜令琪看见哥哥走出了门上,关上房门,还未能回过神来。
她实在想不到哥哥会使出这样的法子来对付自己,也实在想不通哥哥的大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薜令容回到会客厅,十分客气地把天决堡的人迎到了桌旁,笑道:“杜堡主,多年未见,愈发的精神了啊!真是年少有为啊!”
杜航谦虚地笑道:“借薜家主吉言!”
喝了一会儿酒,场面不再生疏之后,方先生笑道:“杜堡主进城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人,不知是否就是大盗沈飞?”
杜航笑道:“方先生好眼光啊!不错,那名贼子就是中原第一大盗沈飞!他在天决堡附近犯案的时候,被我一举拿下!”
薜令容和方先生都是心下一惊,要知道中原第一大盗沈飞可不是等闲之辈,没有真才实学之人,是万万当不得如此的大名。
想不到只是四堡之一的天决堡堡主杜航,会有如此的实力,倒让两人刮目相看了。
“此事要是传到江湖上,怕不多有那些受害人家对天决堡歌功颂德,到那时,天决堡的名头可就更响了!”方先生笑道。
杜航不置可否地晃了晃杯中的酒,笑道:“浮名就如一杯酒,那些人歌功颂德也罢,指桑骂愧也罢,都与我杜某无关。”
方先生竖起大拇指道:“杜堡主真英雄真豪杰,我敬堡主一杯。”
“同饮!”杜航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知杜堡主对此番薜杜两家合作有何看法?”方先生笑问道。
“你们是想让我天决堡与你们洛阳薜家合力对付林家……”杜航瞅了一眼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薜令容,笑道:“怕是光只靠我们两家的力量,还不够吧?”
薜令容终于开口道:“那自然的,只是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倒也未必!”杜航笑吟吟地道:“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够对付得了林家……”
“谁?”方先生凝神道。
“鹰母!”杜航沉声道。
薜令容和方先生都是脸色一变,他们就算想对林家下手,可涉及到“猎鹰”那可是武林世家里的大忌。
“怎么?”杜航挪谕地道:“国公爷有退意了?”
薜令容瞳孔一缩,森然道:“杜堡主言下之意是要如何?”
杜航沉声道:“沈飞一直都和猎鹰的人有联系,但他其实是江北孙家的人,至于他那中原第一大盗的名头,也是孙家帮他做出来的,他是孙家打入到猎鹰的奸细……”
“然后呢?”薜令容动容地道。
“现在沈飞的身份已经暴露,我们可以拿他作为投名状,和猎鹰的人合作!”杜航含笑道:“要知道,天决堡和薜家是唯一两个没有叛徒的家族。”
所谓没有叛徒的家族,就是没有人叛逃进入猎鹰,也就是说猎鹰的人要是报复的话,也暂时不会轮到天决堡和薜家。
薜令容颇为意动,他沉声道:“前天林家的人和猎鹰的人有过一场火拼,双方都损失了不少人马……”
“对啊!”杜航拍手道:“要是我们能在这关键时刻加入猎鹰,对于鹰母而言,正好可以补充前天损失的人手。”
薜令容和方先生交换了一个眼色后,说道:“能不能容在下再商量商量?”
杜航洒然道:“当然,这么大的决定,是应该多做思量的。”
说完后,杜航施施然走出了房门外。
“少爷,怎么样了?”徐永问道。
“前怕狼后怕虎,中间还怕老鼠!”杜航摇头道:“薜令容不是一个好料子!”
徐永担忧地道:“那岂非……”
“怕什么?”闻道插口道:“就算没了薜家,我们也一样能……”
“不,不一样!”杜航摇头道:“薜家毕竟是三凤之一,虎死还能脱层皮,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加上在官场上薜令容也有不小的影响力,他对于鹰母而言,实在要比我们来得有用得多。”
“那……那沈飞怎么办?”闻道问道。
“还要留他活口……”杜航冷然道:“活人总比死人好用!”
“是!”闻道和徐永打了个寒战,应道。
杜航自西莱国回来后是变了许多,感觉上是变得更冷了,冷得就像一块寒玉,只要站在他的旁边,就能感觉到那种冷咧的气息。
此番杜航前来只带了徐永和闻道,炎烈留在天决堡监视坞堡里的情况了,竟敢在天决堡的地盘里私设坞堡,而且这许多年来,身为堡主的杜航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真让他气不可遏。
如若不是老夫人一再劝他不要冲动的话,怕是他早就挑动人手把坞堡给平了。
“你说少爷会是林家的对手吗?”闻道小声地问道。
“我看难……”徐永摇了摇头,林道藏的厉害他是亲眼见过的,有关于中原一龙林家的传说更是从小听到大,以杜航个人而言,那是没什么希望的。
靠猎鹰?
徐永心下觉得有些苦涩,作为名门正派的天决堡,绿林里的一把旗帜,到得最后竟然要靠被世家大族人人鄙视的猎鹰的力量,要是传出去的话,怕是天决堡再也无法在武林中立足了。
闻道倒不会这么想,他一向是认为要强大,光靠天决堡自己的力量是不行的,猎鹰也并非像武林中传说的那么不堪,至少他们从来都没有对付过天决堡。
记得上一次林道藏领导“追杀队”对猎鹰进行疯狂打击的时候,天决堡也只派出了二十余名天字组的普通弟子,与猎鹰倒是说不上有什么仇怨了。
“这些事情容不得我们去想,还是先去吃饭吧。”徐永摇了摇头,苦笑道。
闻道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一入天决堡,他就知道这条命就算是杜家人的了,更何况能做到玄字组组长的位子,荣华富贵都已享受过了,死不过就是一刹那的事罢了。
走到花厅内,薜令容早已摆好了上等的酒席等候着,见两人进来后,笑道:“徐先生,闻先生,请坐吧。”
徐永和闻道倒是不敢怠慢,薜令容无论是从爵位还是武林中的威望上来说,都是两人拍马都赶不及的,惶恐地行过礼后,坐在了席旁。
又等了一阵,方先生才和杜航一边谈笑着,一边走进来。
薜令容中看见方先生的表情,把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他笑吟吟地道:“杜堡主,请吧!”
杜航略一点头,坐在了主座的位置上,薜令容脸上的笑容立时显得有些不太自然,不过也只是略现即隐,在场的人都没察觉到。
一顿酒吃喝得好不痛快,薜令容特别还从“春香阁”叫了五名头牌,莺莺燕燕,自然极为融洽。
等杜航三人走下去歇息后,薜令容才冷笑着走回到书房内,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站在书口等候着的方先生,说道:“快点,别让‘鹰母’等太急了!”
“是!”方先生点头道。
薜令容不是才计划与天决堡一同和猎鹰进行合作吗?那他怎么和鹰母有联系?
看着方先生快步走出去的身影,薜令容脸色一冷,掉头朝妹妹薜令琪的房间走了过去……
洛阳王低着头,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方步,对于林家和猎鹰火拼的消息他早就收到了,只是这件事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身为洛阳城内的守备,又是官爵最高的洛阳王,再加上现任皇上皇叔的尊贵,洛阳城内几乎是他说一不二的后花园。
可是,事情一涉及到林家,就不那么简单了。
林道藏是何人?世袭罔替的楚王,中原最大世家的一把手,六扇门的总捕快,御封的大司马,再加上林家一门十七侯,五附马,二十六位大将军,三十位太守……难啊!
洛阳王苦笑沉吟:“林道藏,你何必要到洛阳来呢……”
“报王爷!”一名洛阳王的亲信家丁走过来行礼道。
“说!”洛阳王掩饰住心里的苦涩,正容问道。
“西莱国花家已经进驻到了文虎会馆!”亲信家丁说道。
“花家?”洛阳王皱眉道:“难道林道藏和那个人还有来往,可是要是那样的话,怎么前几天……”
他像是觉得自己说漏嘴了似的,挥挥手,示意亲信家丁先下去了。
亲信家丁才下去没多久,王府的禁卫统领萧方卓走了过来,拱手道:“王爷,晋王那传来消息了……”
“晋王?”洛阳王深思了一会儿,他倒是和晋王有过几面之缘,但对那侄孙说不上有什么好感恶感,只是很平淡的关系。
“晋王在信中说,请王爷置身事外,不要插手林家和猎鹰之事……”萧方卓沉声道。
“哼!”洛阳王人老姜辣,在官场皇家这么多年,有谁敢对这般的口气和他说话:“小屁孩子翅膀硬了,他可别忘了,他老子当年能登上皇位,我可下了不少的力气。如今在皇上面前得宠了,便自以为……”
“王爷!”萧方卓挤眉道:“小心隔墙有耳!”
洛阳王心下一凛,点头道:“方卓考虑得是!只是这信……你看该怎么回?”
萧方卓恭敬地道:“属下只是一介武夫,不熟政事……”
“我让你说你就说,别婆婆妈妈的!”洛阳王瞪了他一眼。
萧方卓沉吟半晌,才开口道:“依小人之见,倒不如真依了晋王的嘱托……”
“你当我是怕了那小毛孩子吗?”洛阳王拍着桌子嚷道。
“当然,王爷贵为皇叔,自然不会怕晋王,只是小人的意思是……”萧方卓低声道:“林家和晋王两方面暂时都不可得罪,倒不如表面上答应下晋王,暗地里监视着林家和猎鹰两方面的人手……”
“你是说林家和猎鹰还会再交发生冲突?”洛阳王愕然道。
萧方卓点头道:“以林家的势力而言,再加上林道藏的手段,此次七星字队损失了那么多的人手,林家肯定会再次把场面找回来……”
“嗯!”洛阳王颔首道:“不过猎鹰怕也不是好惹的。”
“是的!”萧方卓笑道:“属下这一计就叫坐山观虎斗!无论最后是谁胜谁败,都对皇家没有半分坏处!”
洛阳王沉吟半晌后,笑道:“方卓此计甚妙,那就依你去办吧!”
“是!”萧方卓拉了拉衣襟,正容道……
“没有发生任何迹象!”燕卿江失望地摇了摇头。
小凌儿更是面无人色,本来以为到长安肯定能够找到羽依的,谁知道……
“我倒有个办法!”冷白希突然说道:“依儿是同林家的人走的,那么……”
“只要找到林家的人,自然就能够找到羽依姐姐!”小凌儿拍手叫道。
燕卿江点了点头正想开口,冷白希突然喝道:“什么人?”
林雪枫含笑从墙上跳下来拱手道:“林家第十四星字队队长林雪枫拜见齐乐王,燕统领,小凌儿姑娘。”
“你……你是林家的人?”小凌儿又惊又喜地想要走上前去,被燕卿江一把拦住了。
“口说无凭,你总该有……”林雪枫不等燕卿江话说完,就从怀里取出一块金牌扔了过去。
“御封讨逆将军林雪枫……”燕卿江把金牌翻到更一面,“十四星字队队长!”
林雪枫洒然道:“现在相信了吧?”
“林大哥!”小凌儿跑上前拽住林雪枫的手,焦急地问道:“羽……羽依姐姐呢?羽依姐姐是不是在你们那儿?”
林雪枫苦笑地看着被小凌儿抓着生疼的臂膀,说道:“是的,羽依小姐现在洛阳和家主在一处!”
小凌儿“啊”了一声,欢喜地跳了起来:“找到姐姐了,找到了!”
燕卿江拉过小凌儿,瞅了一眼同样毫不掩饰脸上喜色的冷白希,问道:“林将军!不知在烟雨城里发生的事,贵家主知晓吗?”
林雪枫点头道:“此处不好说话,还是请三位跟我到别处再行商谈吧!”
冷白然笑道:“如此甚好!”
终于听到羽依的消息,知道她安然无恙,冷白希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他从西莱国不远千里来到中原长安城,不就是为了她吗?
那个让他时时刻刻都记挂着的女孩,那个曾经答应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分离的女孩。
燕卿江自然也觉得非常高兴,他倒是多半被小凌儿感染了,当她听到羽依安全的消息后,她就像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依偎在燕卿江的身边,不住地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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