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伤初愈,这身体毕竟不同往日,才行了半日,过了郡阳与锦州的交界处,苏月笙便不得不下马在驿站的茶棚下稍作歇息。
虽地处偏僻,这官道上的驿站此时却是生意热闹的紧。
将惊雷交给护卫带下去喂些草料,四下打量了一下,破败的茶棚里,仅有的五六张桌子,却已经是全部坐满了人。
苏月笙摸了摸鼻子,有些泱泱的想,看来,来的不是时候。
正想着四下走走,却见店家已经眼尖的跟上前来,“客官,这里来。”
四十岁上下的店家满脸堆着谄媚的笑,热络的把苏月笙往一张已经做了四五个人的桌上迎。
那桌上的几人显见也是看出苏月笙气质不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子弟,再见她身后煞气凌然的随从,立马识相的给让了个位置。
苏月笙挑眉看着,却也不好拒绝店家的热情,只得温和含笑要了一壶茶,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来才发现个问题,怎的刚刚的喧嚣都没了声响?这才发现周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想来,也许在这样一个边远的驿站,突然出现个华服公子,又身带这么多高手的随从是要引入注目些,想通这,苏月笙但笑不语,只一个淡淡的目光扫了一圈,将众人的迥异的神色看了个分明,心下就有了计较。
那些打探的目光便悉数撤了回去,纷纷接着先前的话题聊开。
她便也不在意,拿着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先是不动神色的用银针试了一下,才开始品茶。
面上虽是没有异常,心底却是有些疑惑,按理说这样一个边关小店,平日里接待的客商应是极少的,看是看这破败程度就知道,生意不好,可怎的今日这般好的生意,难不成全都赶在这一个时间了?而且在这里喝茶的人,一见气场便能感觉到不是普通的商贩走卒,起码,功夫都不弱。
心头疑惑,她便也竖起耳朵听周遭那些人说的是什么,听了半天,也不过是些家长里短,风土人情,亦或是江湖琐事,听不到什么头绪,她索性趁店主过来加茶水的功夫跟他寒暄道:“店家的生意可是不错呢。”
“客官说笑了,也就是这几日好罢,说起来,也是托了《定军策》的福。”
“砰!”
店家这话一出口,刚刚还喧嚣阵阵的声响立马噤了音,不知是谁不小心手肘碰到了桌子,撞出一声闷响,在安静下来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
之前打探的目光,再一次朝苏月笙射来。
苏月笙半眯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众人,心头却暗忖,不过是说到这“定军策”这词儿,就敏感成这样,看来果然有蹊跷,而且还和《定军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别、别误会,”店家显然是被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给吓到了,他赶忙对着几桌客人摆摆手,解释道:“客官们别误会,只是这位小客官没有听到最近江湖的传闻,小的这才跟他解释一番。”说着,立马飞也似的转身逃出了众人的目光封锁圈。
听店家如此一说,苏月笙明显感觉到周围有人舒缓了一口气,她强压住心头的紧张,镇定自若的问道:“江湖传闻?小弟初涉江湖,孤陋寡闻,还请诸位指教一二。”
见她说的这般诚恳,眉宇间的好奇也做不得假,众人也不怀疑,当下便有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说道:“小兄弟可当真是没出过家门,连这几日七国便传的消息都没听到,那你可知那《定军策》是何物?”
“这个,略听过一二。”
那汉子接了话茬,见众人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不无得瑟的打开了话匣子:“众所周知,那《定军策》乃是号称兵家第一宗师清玄子耗尽毕生所学创下,相传上面记载着的布军列阵之奇法,可抵得上千军万马,此书一出,势必要因为有心人的贪欲造成滔天的杀戮,但毁掉又确实不忍,于是清玄子临终前将它交予武林第一大神秘组织,玄月宫保管,至此,已近百年,都安然无事,你知道为何天下人人垂涎这本奇书,却至今无人得到吗?”
苏月笙摇头,表示不知,事实上她有着极其想敲一棍子这个罗里吧嗦竟扯些没用的烂好人,让他把后面她想知道的近日江湖传闻说出清楚,表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极其虚心的听着。
那人倒是没用听到苏月笙心底的声音,只是见着苏月笙探索的目光,在这个如此风姿出众的少年面前,他越发想要表示一下自己的见识广博,于是清了清嗓子,“要知道玄月宫坐落于葬花岭之上,地势险恶至极,堪属七国一绝,且在楚、燕、梁、齐四国交界,是脱离与任何一个国家独立存在的一小方天地,而玄月宫本是就是个神秘的所在,从它创世至今为止上百年都未能有一个外人能涉足其中,不乏有那么些不信邪,仗着自己功夫超群不怕死的要上去试试,结果,人从葬花岭上去,却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下来,据传闻,全是因为历代玄月宫宫主武功深不可测,几乎已经到了登峰造极之境,而且,这葬花岭外面还有清玄子当年布下的五行八卦阵,所以,但凡觊觎《定军策》的人找上去,无疑是死路一条,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当年清玄子那般放心的将之交给玄月宫保管,要知道,这玄月宫啊……”
“这个,在下也略有耳闻,只是这跟近日来店家的生意有何关系?”苏月笙好奇的眨眨眼,打断那人接下来要进行的长篇大论,试图将他拉回正题。
“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周围终于有人受不了那人端着一副百事通的架子,将一堆陈芝麻烂谷子妇孺皆知的事悉数倒出来,一个身穿淡蓝色衣袍儒雅打扮的青年,笑了笑,抢先那人一步对着苏月笙开口道:“玄月宫最近正闹内乱,而且,之前寻常人进不去葬花岭,皆是因为被那五行八卦阵夺了性命,现在却是不怕的,因为有人公布了葬花岭的阵法图,详细的一草一木都可看到清楚。”
“图?”苏月笙脸色一变,惊讶出口,但随即她便恢复了常色,不惑道:“若是个寻常江湖耍把式的画的个诓骗人的玩意,你怎知能当真?”
那蓝衣人倒也没在意她听到这一消息的惊讶,却是径自从座位上站起来,同时从那淡蓝色衣襟里掏出一张羊皮纸卷,向苏月笙展开:“公子,且不说哪个有这胆量敢同天下人开这玩笑,就是这样精细的机关与算计,恐怕就是寻常人想胡诌,也想不出的吧?”
苏月笙屏息看着他手中的图纸,那纸上画着的自己熟悉到心惊的景致,越看,她越心惊。
你人似是料到苏月笙的惊讶,继续耐心解释道:“这图一经传出,无疑是如同丢进湖面的一颗石子一般,时值乱世之秋,七国争霸,但凡想有一番建树的男儿,莫不慕名前去葬花岭,即便是没那个好运染指《定军策》,这场你争我夺的热闹,看看也是好的,小兄弟,可打算也去凑凑这热闹?”
玄月宫内乱?苏月笙心下一咯噔,“可是,那个大哥也说了,玄月宫的历代宫主功夫已是登峰造极,就算有人进入葬花岭,顺利到达玄月宫,亦不可能从那样的人手中夺了书的,这样去了,岂不是也等同于送死?”
“呵呵,小兄弟,这自不必担心,在下刚刚的话也只说了一半,我等既然敢去看热闹,自然是因为,同这图一起传出的,还有玄月宫宫主柳临枫已故的消息。”
“啪!”
一直强装镇定从头听到现在的苏月笙终于一个不察,内力失控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碎片的边缘锋利无比,瞬间就割破了她的掌心,有殷红的鲜血当即冒了出来,她却是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目光泠泠的看着刚刚那说话之人,“你说什么?”
被她这瞬间杀气凌然的态度吓的一愣,那人本是不悦,但看着她那身慑人气势,却也只好忍气,继续道:“这消息三日前便传出了,柳临枫练功走火入魔,被其座下弟子所杀,目前玄月宫上下正一片混乱……”
他话还未说完,便觉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呼的一下子如同一阵风一般从自己身前卷过。
待他抬眼,便只能见着那少年一骑绝尘而去的背影,以及身后忙不迭跟上的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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