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苏月笙的日子便没有那么惬意了。
皇上给她在户部安排了职务,本意是想让她历练历练的。
在燕国,也是分五部的,不过还是有些和古时候不太一样。
中国古时候的三省六部,分别是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刑部。
而这时空虽没有三省,倒是有相似的六部:户部,兵部,刑部,文部,工部,司部。
她如今所在户部,顾名思义,是主要掌管土地、户口、赋税、财政。
她现在这职位,就相当于预备役财政副部长了。
可哪想这户部主事却想给她这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小子来个下马威,走马上任第一天,便拿了个皇上头疼已久,户部至今未能解决的问题给她。
众所周知,在楚、燕、梁、齐、文、卫、北七国之中,最富庶的是文国,兵马最强的是北国,土地最广袤的是楚,举国实力最弱的是齐、卫。
燕国虽算不得最强国,却也属于中上水平。
按理说这国民生产总值应该不低的,可是近些年来却是国库连连亏损。
燕皇派了许多人彻查户部,哪料条条账目,笔笔支出皆是有迹可循,说是户部起了一星半点儿的贪,那可是任谁都不相信。
可是钱到底去了哪里?
近几年来燕国风调雨顺,也就今年南方才有水患,燕皇才派人下放了赈灾的银子下去,当然,这后来被李侍郎贪污了不少,这是后话。
在这之前呢?
苏月笙不相信这么一个太平盛世,税收得当的情况下,国库还会连连亏损。
而且,这一连派去彻查的官儿们皆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是查不出还是选择缄口不言呢?
苏月笙的头两个大了。
没办法,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这班,还是得硬着头皮上的。
所以,她便也就当真从户部每一年,每一项支出开始查。
查到各部的支出时,她还尽责的去各部调了卷宗。
吏部、刑部,文部,工部,司部的主事都还很好说话,很是配合,但是在兵部那里,却是碰了软钉子。
“还请苏公子见谅,兵部的军队整合情况实乃关系到燕国之安危的最高机密,是以,恐怕……”
兵部侍郎秦策,笑的一脸歉然。
苏月笙也不好死缠烂打,不然指不定要给自己扣上个什么帽子呢,要知道爹爹现在带兵在外,有些事情,还是要瓜田李下的。
才从兵部衙门出来,苏月笙有些泱泱的走在百福大街,快到街心的时候,却见前面排起了长龙。
走近一看,才知是征兵的架势。
这里的征兵完全是采取自愿原则,不同与自己前世古诗里喟叹道的“爷娘妻子走相送,哭声直上干云霄”,那般残酷不仁。
燕国百姓虽然喜安稳,但面对征战,骨子里仍旧滚烫着爱国的血液。
这一点是苏月笙不得不佩服现在的燕皇的,虽然如今的他身体差了,已经倦怠朝政了,但从他仁政爱民,薄赋减税的这些政策上来看,不失为一位好皇帝,是以才能得到百姓的爱戴。
民心所向,定能无敌。
这一点,从踊跃报名参军的少年们身上也足以见得一二。
苏月笙继续正边走边遐想着,冷不丁的头顶上嗖的一声,一道劲风忽起。
她下意识敏捷的弹开了身子,险险的避开了那不明物体。
待她身子落定,一杯冒着热气腾腾的青瓷茶盏就在刚刚她所站的位置应声炸开。
苏月笙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避让不及时的话,那滚烫的茶水会砸到自己头上。
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待看清二楼挑竹帘临窗而坐的人时,苏月笙心下了然。
一袭蓝黑色玉隐螭纹锦袍,映衬在那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世子越发趾高气扬。
她就说嘛,自己回京不久,何时招惹了什么人。
除了他宇文思裴,还会有谁。
看到苏月笙那含着怒火的眸子,宇文思裴才假意责备身侧的侍从:“李子,你是怎么做事的?叫你给本世子倒杯茶,你都能倒掉在街上去,这万一砸到些什么东西,岂不是坏了本世子的兴致?”
言毕,还不忘扫了苏月笙一眼,故作惊讶的说到:“哎呀,苏公子也在啊?好巧,好巧!”
“是,好巧。”
宇文思裴,她不去找他,这人倒还找上自己了。
苏月笙嘴角扯了一抹标准笑容,抬脚就上了眼前这座名为“惜风楼”的酒馆。
跟随着小二,上了二楼,宇文思裴所在的雅间。
这惜风楼内布置的很是清幽,店内入目挂着的是两幅字画。
其中一幅倒也和寻常茶楼酒肆一般的迎客松,但偏偏那画的运笔和画意却又较之寻常多了几分世外旷达之意,苏月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山寨版,而是出自名家手笔,是千金难买,实打实的名画。
松在云雾缭绕间,那般迷幻的景物里隐约可见半山里一处寺院,看着那画,人仿佛也置身其中,感受幽谷空灵,聆听山寺梵音。
画上有一行笔力劲道恢弘却又不失秀丽的字: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
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
金张籍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公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另一幅画是江南烟雨图,比之前一幅画的旷达,这一幅显然多了几分飘渺清幽,只是这画上本该题字的地方却是一片留白。
但见这样的画,这样的布局,苏月笙已经暗赞这惜风楼的老板,用现代人的说法就是:情调高雅,是个极有品味之人。
仿佛一进这楼,所有的凡尘俗世便已被自己抛却脑后,是个静下心来,细品人生的好地方!
苏月笙感叹的同时也在打量来这里的客人,不同于一般茶楼那般聚集着各色的三教九流,周身气度,只一眼看,便知不是寻常子弟。
只是没想到那骄纵的不可一世的宇文世子居然还有这眼光。
这样想着,苏月笙也就含笑挑帘而入,礼仪得体的招呼:“宇文世子好雅兴,寻得这么一处好地方。”
宇文思裴见苏月笙不请自来的做到了自己对面,还极其主人翁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品,他嘴角抽了抽,但碍于自己身上被苏月笙锁的暗劲没解,也不好发作,只得隐忍道:“苏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日你对本世子使用的上不了台面的招式,现在可是该解了?”
“哦?有吗?”苏月笙挑眉,状似无辜的问道:“宇文世子这可是在冤枉在下了,敢问月笙在何时何地谋害了世子了?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你!”
啪!雕花檀木桌被宇文思裴狠狠的用力一拍,桌身震荡,要不是桌子本身质地优良,恐怕已经难逃厄运了。
宇文思裴强烈压抑着胸腔的怒火,也不打算再跟苏月笙打哑谜,他冷哼一声,道:“苏月笙,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世子是在跟你好好说话,若是这事情闹到你们皇上面前去了,本世子想,吃亏受罚的可不是本世子吧?”
他宇文世子本就不多的好耐性已然被耗尽了。
苏月笙好整以暇的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世子说的哪里话,想必世子的门人也告知了世子,贵体上中的暗劲乃独门功夫,寻常人是解不开的,若是那不吃敬酒的人,最后连罚酒也不吃,到时候吃亏的也不仅仅是他自己吧?”
“那你想要怎样?!”
“我不想怎样,只是希望世子在燕京为质的这段时间苏家太平,也希望你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妹妹头上,仅此而已,若是世子遵守了,那么来日世子离京回国之时,不识时务的某人便履行诺言,否则,在下可不敢保证这暗劲在身体内流转久了会不会伤断筋脉。”
“你!威胁本世子?!”
宇文思裴险些暴跳。
“是又如何?”
强行将一口气压下,宇文思裴咬牙,“那叫本世子如何信你所说?”
显然是怒极,生平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威胁他。
“可是,你有选择吗?”
砰!
这次,宇文思裴已是直接摔了杯子,带着护卫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脸惋惜的苏月笙。
哎,这人,到底是沉不住气。
本来还想提醒他,那日在林郊自己险些中招的陷阱可能是有心人用来对付他的。
有人事先知道宇文世子要去林郊狩猎,所以布置这这些。
但那幕后之人却没有料到燕恒会因为临时起意要逼出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而故意带着人去狩猎这么一层。
要知道,宇文世子的安危对于燕梁两国结盟是何其重要。
设计想要杀害他是谁?这有太多的可能了。
不排除是太子或者二皇子,必经这样一来,朝堂内外更是一团乱,他们更好有一番大动作。
自然,也有可能的便是楚国细作亦或者他梁国自家的内鬼。
事后苏月笙曾和燕恒讨论,都一致认为这两种可能性最大。
只是不知道宇文世子有没有想到这一层。
就这火爆骄纵的性子,到时候真坐上了楚国的掌权者,那么楚国被燕恒吞并不是更容易的多?
刚一冒出这么一个想法,苏月笙立马嘲笑自己多心了,如今燕恒却是连燕国的皇位都染指不上,更何谈争霸七国?
那为何刚刚自己还是会这样对比呢?是因为他平日里眉宇间不经意留露出的俾睨天下的气势吗?
一想到那人,苏月笙的眉头不由得轻皱起来,她看不清他。
那人在知道了自己身份之后却没有任何动作,而且还在上次的宫宴上帮了她。
对于她女儿家的身份也只字不提。
这样,以后即使自己身份被揭穿,他亦脱不了包庇的嫌疑。
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公子?公子?”
正出神,不料小二的呼唤却是半天没听见,苏月笙回神,对模样清秀的小二歉意的笑了笑。
“公子,刚刚那位公子的茶钱还未结算,您二位是一同品茶,您看——这茶钱……?”
宇文思裴居然被自己气的钱都不给就走了?
苏月笙暗叹了一句,不就两杯茶钱么,大不了算自己请他,又不是满汉全席,这点消费她还是拿的出的。
于是,她不已为意的点了点头。
换来那小二如梦大赦般的表情,屁颠屁颠的跑下了楼。
苏月笙看着小二那欢快的摸样,一阵愕然,自己不就答应帮人付个茶水钱么,这孩子,至于么?
不过,很快,她便知道为什么了。
当她看到店掌柜的拿着个算盘珠子,及其利落劈劈啪啪打出的一个远在她承受能力之上的“巨额”时,她登时就知道至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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