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叹息落入谁的眉间,任这乱世的烽火燃尽这一生的执念。
吾心之内,任尔永住。
巨大的落水声响彻更个卫宫,没人听得见苏月笙心头的那一声低叹,没有人看到四溅的水花中,有人唇角微微上扬,绽放了一抹惊心动魄的瑰丽。
在被燕恒揽着腰入到水中,她一手抱着云浅,一手捂着她口鼻,以防被水呛到,间或渡两口气给云浅。
两只手都为护着云浅,而她自己,却是将后背完全交给了燕恒。
将她和云浅的生死交给了他。
饶是功夫再高,在水中的耐力也要大打折扣,更何况还要带着她和云浅,身后还紧跟着跳下水穷追不舍的追杀。
他体力不支或者被水中冒出来的杀招迫的招架不住,只需一松手,以他自身的实力,仍旧可以脱险。
而此时,她选择完全相信他,没有经过不用任何考虑便笃定的相信他,再没有以往对之所有的戒备与疏离。
有人能为她如斯,为她不顾生死,不计任何利益得失,这般用生命相护的深情,让她在他与她之间筑起的壁垒顷刻间就轰然倒塌。
这一生里,第一次,她如此坦然的面对他,如此清晰的面对自己的心,却是在这般生死关头。
在水里前行了不久,苏月笙猛然想起一个问题,这太清池这般大,他们要如何能找到通往外界的渠道?
水中不比陆路,饶是陆地上她都路痴犯迷糊,更何况如今还是水里,虽然眼前有个聪明绝顶不犯迷糊的天之骄子,但却是不可能万能到对这个从来不曾涉足的水域都了如指掌。
但好在燕恒身手了得,即便拖了她们两个负担,也依旧将身后尾随下水的人甩的没了踪影,这也让苏月笙为他稍稍减了几分担忧。
不过,更让她吃惊的在后头。
在被燕恒带着,不知道行了多久,突然周身一轻,呼吸一畅,他们竟然破水而出。
待眼前一亮,身子站稳,苏月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宽阔的湖面,波光粼粼,河畔是茂密看不清景物的丛林,而他们此时,正身在一艘乌篷船上。
船身虽小,却也足以容纳他们三人外带船头撑船的船夫。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苏月笙不由痴痴问道:“你早就安排好了?”
燕恒微微点头,算是默认,他一边帮着苏月笙将背上的苏云浅放下,一边道:“这里面有些干衣服,你们先换上,云浅身子虚弱,不能再受凉,等下到了接应的大船上,我已安排好了大夫。”
闻言,苏月笙扶着云浅的手一顿。
不怪乎她惊叹,在卫宫骤变,这突发事件面前,他能匆忙间替他们想好退路,就已经让人惊叹,没想到他竟然事无巨细,连这船上的衣服都已派人备下,接应船上的大夫也已安排好。
这人的心思不但敏锐而且细腻的可怕。
她身为女子,都快要在他面前抬不起头了。
她这头有些怔忡,燕恒已经起身,出了船舱,将帘子放下,留给了她和云浅空间。
既已安全,苏月笙便也放下了心来,她抬手小心仔细的给云浅除去一身湿衣,换上备好的衣物,手触及到云浅的额头,滚烫的可怕。
苏月笙吓的手一缩,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登时被提了起来。
云浅本是孕妇,又自高处梯级般的坠落,再被燕恒接的稳当,亦是伤了内脏,更何况刚刚又在这冰水里泡了许久。
“云浅……你醒醒,阿姐在这,你要坚持住。”
苏月笙咬着嘴唇,双手抱着云浅的手,一行滚烫的热泪便落了下来。
昏迷中的人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一张俏丽的容颜越发潮红,红的快要滴出血。
苏月笙胡乱摸了一把脸上的泪,俯身,将额头抵在云浅的额头上,一遍遍蹭着,“阿姐在这里,阿姐再不会离开你,你以后再调皮阿姐也不会和你置气,阿姐不会再欺负你……”
一句句揪心噬骨的话说出,苏月笙的泪水已将两人的面颊都染了个湿透。
船外的燕恒想近前安慰,但不确定帘后的她们是否已换好了衣服,便没掀帘进来,只在帘外出声宽慰她:“我请了卫国最好的大夫,她会没事的。”
本是寻常的安慰话语,被他这般说来,却让苏月笙莫名的心安。
她将自己蹭到云浅脸上的泪痕仔细擦干,无声却笃定的点了点头。
虽是小船,速度却很快。
刚刚那匆匆一瞥周遭的景物,虽不知身处何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如今已是安然逃离了卫宫范围。
一旦出了那里,苏月笙丝毫不怀疑以燕恒的能力,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卫国,便是轻而易举。
虽是小船,速度却很快。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船身一顿,听得燕恒柔声道:“我们到了。”
苏月笙掀开船帘,入目的是一艘较之眼下乌篷船大了数倍的商船。
平淡无奇的船身,既不奢华亦不穷酸的装潢,比之寻常的商船还要像个商船。
苏月笙才将目光在眼前的大船上逡巡了一圈,就见燕恒转身,对她微微一笑,道:“来吧。”
闻言,苏月笙身子抖了一抖。
听这语气,看燕恒这神态,她怎的感觉这是要上了贼船,而贼船船长此时正满腹狡诈一脸得瑟看好戏的看着她这么个有些傻有些二有些呆的主进入自己的圈套呢?
“怎么?”见她犹自呆呆的发愣,燕恒伸出来相扶的手顿在了半空,却也并不收回,依然笑意盈盈道:“可是有些冷?”
“嗯、是有点冷。”
无奈,苏月笙只得摸摸鼻子,借着他这个理由承认下去,一边抬手,将她的手放到了他等待已久的手中。
这一放,便觉身子一旋,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朝前跨出。
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已被某个贼船长的大手一带,跌入了那蓄谋已久的怀抱。
“云浅……”
心头一紧,苏月笙挣扎着要跳脱出来抱云浅。
只是在绝对强悍于自己的实力面前,她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更何况燕恒接下来的一句话已经让她放弃了挣扎,“自有人要迫不及待的接应她。”
“谁?”
苏月笙脱口问出这话的时候,身子已经被燕恒揽着,足尖一点,两人已经稳稳落于大船甲板之上。
只是她还未等到燕恒的回答,便听见甲板上一声急切的呼唤响起:“浅浅!”
她还未看清那人身形,便觉眼前一花,那人已经倏的一声跳下了大船,落到了乌篷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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