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按着张嫂指引的路走,不多时就到了镇上,见着了等候多时的魅影。
一辆高大宽敞的马车,一队身着便服的护卫。
魅影掀起车帘,请两人上马的时候,苏月笙想了想,转身改为骑马。
沿路听着魅影向燕恒报告这几日京城里的动向,苏月笙在一旁策马听着,不置一词,直到提及刘岱。
原来那日刘岱一行确实是到了迷雾岭,不过只是在边缘绕了道,直向江宁方向奔去,当时燕恒手下看到的,是太子的死士扮作的替身,目的,是为了给刘岱和太子妃皇孙的潜逃争取时间。
直到燕恒失踪,大批的高手冒死进入迷雾岭,才有人在距入岭处不远的地方找到了那两人的尸体。
“他们安然逃走了?”
听到这,苏月笙心头不禁一喜,只是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因为对面马车里坐的是燕恒。
似是料到苏月笙会有如此神情,燕恒靠在半卷起竹帘的马车窗口,面无表情道:“如你所愿。”
苏月笙淡淡的笑了笑,不理会某人心头的不快,策马继续前行。
她其实更想向燕恒提出放过刘岱和太子妃母子一条生路的话,只是想了想,终究不太现实,且不说她以什么立场去要求他,他又会不会答应的话,如今他已是陷害太子,灭了刘家的罪魁祸首,便是刘岱太子妃以及现在还很小的燕衍都已与他不共戴天。
先不说他放不过的过人家,人家是铁定不会放过他。
这场皇位之争,本就血腥且已不能用孰是孰非来评判,若是输掉的是燕恒,那么此刻也定然死在了太子的刀下,成王败寇,无可怨尤,她苏月笙并不是遇事不识大体,只一味的善良的小白兔。
于这乱世中生存,该残忍的,就必须得残忍,比如此刻,若是她站到燕恒的立场,斩草要除根,并没有什么过错。
只是那对象是刘岱,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此时听着他已经安全的逃了出去的消息,她心头的大石头也才放了下来,不过随即想到,如今燕恒已然是将这燕国半壁江山掌握在了手中,将来,他登位,爹爹,苏家效忠的对象便换成了他,若是那时再见刘岱,她又该如何面对?
越想,越发心烦,她索性甩了甩脑子,不再往那里去想。
这小镇里京城也不多远,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便能隐约看到城门口了。
想那张家父女也真会寻地方,找了这么一个离京都如此之近又如世外桃源的地方隐居了下来,也无怪乎燕恒找了那么许久。
正想着,苏月笙一个激灵,朝身后的护卫里扫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魅影的身影。
她心头一惊,刚刚全部心思在想着刘岱的问题,居然连魅影何时走开了都不知道,一个猜测自脑子里冒了出来,她的心蓦地一凉。
随即,她迅速勒住马缰,歉然对着继续前行的燕恒马车道:“前方便是京都,王爷可先行回去,月笙突然发现有东西不见了,可能掉在了刚刚回来的路上,现在便去寻寻。”
说罢,也不等燕恒的反应,她立即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耳畔的风声呼啸,刚刚恢复一点的身体显然有些吃不消这般的速度,浑身的痛楚她也全然当做不曾发觉,继续全力催马回奔,却还是嫌马跑的不够快。
刚刚一个时辰走的路,现在让她连半柱香的时间都不到,便又回到了竹溪村。
到了村子口,下了马,她施展轻功一路向张家奔去。
快要到那小院子的时候,她却突然顿住了脚步,不是因为心头的焦急减少了几分,而是因为怕,她害怕。
她害怕推开院门看到的,是一幅自己不愿意看到的画面,她害怕再次面对冰冷的事实。
略微迟疑了下,她最终鼓足勇气,一掌推开了院门。
推开院门的瞬间,见到里面的场景,她愣了愣,里面沉浸在各色家具用品之中的张嫂张叔等人看到苏月笙,也愣了愣。
“你、你们……?”这次轮到苏月笙瞠目结舌了。
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却见着满院子里的家具摆设,青瓷玉盏,名贵花瓶,檀香桌椅,青木案几……
她离开不过这两个时辰的功夫,就这样子了?
还是张嫂看着苏月笙,率先反应过来,她神色激动却有带着几分惶恐的道:“我们也只是举手之劳,帮了公子,您这样做……这礼……也太贵重了……我们受不起啊……”
此时苏月笙已然从惊讶中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刚刚魅影离开,原来是燕恒派了他前来送了这些礼。
他看似孤冷,却将别人的恩情记得,想起自己险些误会他要加害张嫂一家,不由得有些赧然,苏月笙随口敷衍了几句,便从院子里退了出来。
正转身准备离开,就见着那人,以他一贯的雍容站在自己身后。
风吹过,他的衣袂随风轻舞,但那看不到任何情绪起伏的眸子,却越发让人心惊。
刚刚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眼底。
苏月笙脸上突然有些挂不住,有种做贼被人捉住的尴尬,她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尽力避着燕恒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东西可有找到?”他仍旧不咸不淡的语气。
“额,”苏月笙一愣,随即想到自己刚刚离开找的借口,立马接口道:“找到了。”
本以为可以就此搪塞过去,岂料,在与之擦肩而过之时,听的那人轻叹,“你终究是信不过我。”
那声叹,含着三分无奈,三分失望,四分恼怒。
闻着近在咫尺的那人身上幽幽清香,将他语气里的怒意听的分明,本来自知理亏的苏月笙却不由得也有些恼,她停住脚步,站在他身侧,反问道:“若是王爷不是那么机关算尽,掌控所有,月笙又为何会防备?您说月笙信不过您,可您,又何时信得过月笙?”
燕恒动了动唇角,刚要作答,却听的苏月笙又道:“前几日里月笙递上的担任这次粮草押送的钦差,可是您宁王给驳回的?”
当时她还想不明,分明皇上对她也很信任,由她负责这批粮草军需的押运前往边关,分明不会有什么问题,结果竟然被驳斥回来了。
经过这一次的政变,她才看清,兵部,户部全是他宁王的人,还有谁能逃了他的手掌去。
而他不允她去边关的理由自然很简单,不放心。
他如今虽也手握重兵,但边关的军队统帅却依然是父亲,二十万大军,如今,听命于皇上,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此时他又怎会轻易放她出京都翻腾出什么浪来。
转瞬间明白了苏月笙心思的燕恒勾起嘴角,一抹带着些许苦涩的笑荡漾在唇边,他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听着她一句一个宁王,一句一个您,生生将他们之间的泾渭越发划的分明,燕恒的语气里已然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怒意。
苏月笙没有回答,她迎上那人浩瀚如海,深沉的看不见底的眸子,一瞬不瞬的道:“我最在意的是爹爹的安危,边关的稳固,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关心这批粮草是否能顺利到达前方军营,所以,我会比任何人都胜任这个差事。”
她不避不让,背脊挺得笔直,一缕鬓角的碎发被风拂过,掠在了眉角,她都恍若未觉。
闻言,燕恒深深的看了苏月笙一眼,却没有立即答话,他自顾笑了笑,便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
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苏月笙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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