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苏月笙的意料,沿路所见到的景象,触目惊心。
无怪乎她在正阳门没有看到一个禁卫军。
此时,辉煌的皇家宫墙之内,遍地都是尸首。
那些曾经荣耀一时,自负甚高的皇家御用军,此刻已然了无生机的躺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鲜血漫过玉石台阶,映着森凉的月色,折射出骇人的光。
苏月笙只觉得身子一僵,自己体内的血也是一片冰冷。
再看这座象征着最高权力与荣耀的皇宫,就如同张着嘴,顷刻间吞噬无数人姓名的洪水猛兽。
她下意识攥紧了有些僵硬的手,想要向身前视若无睹的燕恒发问,却又喉头一紧,不知道该怎样出口。
两人之间亦是沉默。
只有惊雷踏着血水,溅起一朵朵无声的轻叹,伴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在宫墙内回荡。
从正阳门到朝阳门,平时也不过短短数百米,今日,却让苏月笙觉得,犹如几个光年般漫长。
还未行至朝阳门,远远便见着比宫门外更密实的守卫。
那些守卫的装束竟是跟宫外的玄甲侍卫一摸一样。
见到马上的燕恒,恭敬虔诚的态度亦是一摸一样。
苏月笙心头还在暗忖这凭空多出来的兵马白日里到底隐匿在何处,却不料身前的燕恒突然一手揽过她的腰,根本不容她有半分抗拒,就已经带着她飞身跃过层层护卫。
刹那功夫,足不点地,两人已经翩然落到了城墙之上。
夹杂着血腥味的冷风扑面而来,苏月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而此时,皇朝殿内外的情况皆在眼底,一览无余。
也顾不及此时这样有何不妥,苏月笙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场中。
只见,灯火通明的皇朝殿被如同铁通般牢不可破的玄甲精兵一圈圈围拢。
而那个被困中心,赫然是太子,刘世勋一行。
太子衣冠稍有些凌乱,但气势不减,此时正提剑质问高坐在皇位上的皇上。
苏月笙的目光扫了一圈,只看见刘世勋手下的几员副将,并没有从那包围之中发现刘岱的影子,不由得心下暗松了一口气。
“父皇,儿臣此番前来,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眼看大势已去,一切都落入别人的圈套,太子半是不甘,半是凄然的质问,他的目光犹如冰凌,直直隔着身前重重铠甲,向高位上的燕皇射去。
收到他的目光,燕皇孱弱的身子抖了抖,越发虚弱道:“事已至此,你还在问父皇为什么。”说着,他费力的抬眸,看了看太子所带的人马。
“呵呵呵”
太子讥诮的笑了,而且笑声越发张扬,“当真是我的好父皇!你听信谗言,忠奸不分,仅仅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指控便让孩儿万劫不复。你既然认定孩儿图谋不轨在先,又逼宫在后,那么,这些精兵来自何处?如果孩儿没猜错的话,他们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人,孩儿这算忤逆犯上,那么,他们呢?他们背后的主使呢!”
闻言,燕皇一时语塞,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些许无奈。
他们皇家父子,这唱的哪出跟哪出啊?
局外人苏月笙越发看不明。
她正疑惑着,身旁的燕恒却动了。
他身形如魅,却又不减风华,顷刻间就落在了太子面前,同时他清冷的声音亦在殿内响起:“皇兄这话可说错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凡燕国子民,哪一个不是属于父皇的?”
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嘲弄之色尽显无疑。
这话一出,太子神色变了几变,最终有些怨愤的道:“是本宫看错了你,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到了你手上。”
“错,你一直没有看错我,”燕恒哂笑道:“这些年来,贵妃娘娘和你在暗中对恒的礼遇不知几凡,若是恒有一丝疏忽,恐怕如今也不能活着站在这里,你当真以为恒心里都没数吗?”
这话一出,包括在龙椅上的皇上都是一愣。
苏月笙更是讶然,她一直只看到了表象,贵妃太子对宁王燕恒甚为优待。
哪里知道背地里的步步杀招。
太子听完,一阵苦笑,道:“如今都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无益,我输了,输的彻底,愿赌服输,只是希望你能善待衍儿和母妃,他们是无辜的。”
话音刚落,他举剑,横亘在自己身前,没有一丝迟疑,决然的向颈间劈去。
“太子!”
刘世勋立马奔去夺剑,却已是来不及。
“浩儿!”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一剑入喉,绽放出妖冶的红莲,盛开在午夜的空中。
燕恒离的近,却躲也不躲,任那血色滴溅在自己纤尘不染的衣摆上,开出朵朵红梅。
在寒风中,那红梅越发孤寒。
“浩儿——”
已经完全没了形象的赵贵妃一路飞奔至跟前,颓然的一膝盖跪在儿子那已经渐渐冷却的尸体上。
场中突发的情况一下子让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
苏月笙在墙头险些站不稳,幸而有轻功依傍,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殿上皇上显然也没料到太子会这般决然。
虽然谋反之罪本就难逃一死,但真正让他面对儿子在自己面前自刎,他终究心痛如刀绞。
一口鲜血毫无预警的自他的口里喷出,人便陷入了昏迷。
急的一旁的侍从一阵手忙脚乱。
燕恒吩咐了宫人将皇上扶去寝宫歇息,才再次将目光调了回来。
随着他的一个眼神无声示意,玄甲侍卫齐齐出动,手中的剑丝毫不留情的砍了下去。
太子一死,那些被围困的禁卫军就已放弃了抵抗。
不过片刻功夫,那些生命就被收割。
整个场下,余下的,只有刘世勋。
他虽然久经沙场,武功卓越,但终究不敌人数众多的精兵。
眼看燕恒是不打算留活口,苏月笙终于安奈不住,从墙头跃了下来。
“不要!”
落地的同时,她抬手挑过了一个玄甲侍卫从刘世勋背后偷袭的一剑。
虽然谋逆之罪本就是祸及九族的死罪,但是,要她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老友,刘岱的爹爹去死,她做不到视若无睹的旁观。
见她出手,燕恒终于叫人停了下来。
他挑眉看她,有些不悦。
“太子已经伏诛,事情也算了结,至于刘统领,宁王难道不能念在其对燕国社稷劳苦功高的份上放其一条生路吗?”
宁王,这是她今夜第二次叫自己宁王,那么……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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