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时分,弘历心情大好,叫了她们几个一起坐下来陪膳,而永璜也被抱上来,妍姗陪着给他喂饭。永璜坐在妍姗的腿上,而妍姗却选择坐在她的旁边。妍姗搂着永璜,带笑睄了一眼她。
弘历给妙晴搛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含笑地说道:“佳瑶,你看你太瘦了,多吃点肉吧。”
妍姗见了,便半讥半嗔地说:“王爷,你也太偏心了吧,在座的可都是你的妻子啊。”永璜坐在她的膝上,正伸出肥唧唧的小胖手去捞放在中间的一大碗煨得烂烂的野猪肉。妍姗忙用箸打了几下他的小手背。他扁着嘴仰起小脸。
“那要不这块肉就给永璜吃吧。”她笑眯眯地将那块肉夹到永璜的碗里。
妍姗本能地想一口回绝,但是她看到妙晴的衣袖将一碗焰腾腾的汤招翻了,大惊失色起来。
那一大碗的汤倾翻了,滚烫的汁倒在永璜的手上。
永璜哇啦哇啦的大哭起来。
妍姗忙站起身来,将他抱离桌子。但是永璜的小手已经被烫得红了一大片,妍姗的神色变得像雪一样惨白。
“你是故意的!”她又悲恸又心疼地嚷起来。
“不,妍姗,我真的是不小心的。”她惶乱地将白绡手巾抽出来,去揩永璜的小手,刚一接触到他的手,他便放声大哭。
“王爷,你要给臣妾作主啊。永璜,还这么小,万一落下个什么病根……”她抱着永璜避开她,走到弘历跟着,说着说着索性红头胀脸地哭起来。
语芙见些景,便走过去将永璜抱在手上,往他的小手背上呼呼地呵气。
“依我看,妍姗是你多心了,佳瑶不是故意的。我看让人请御医来瞧瞧,我看不碍事的。”
“王爷,臣妾绝对不是信口雌黄。方才晌午时分,永璜不小心将她的扳指打碎了,她趁机打击报复臣妾。”
妍妃一面絮絮地说着,一面又走到她面前来,圆溜着眼睛,略带着悲怆的神色,腮边珠泪扑索索堕下来:
“姐姐,如果你是因妹妹上次不小心将你额头撞破之事而对我怀恨在心,妹妹在这里再次向你说句对不起。如果是因为中午的时候永璜把你的扳指跌碎了,我这个当额娘的在那会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但是永璜还这么小,你忍心将大人的仇恨发泄在小孩子的身上吗?”
“妍姗。”弘历清冷着脸说道,眼梢微微地一颤:“你也越说越离谱了。这次是佳瑶不小心所为,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吗?”
“王爷。”妍姗哀哀地叫道,哭得愈发凶了,“永璜是臣妾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也是王爷第一个儿子。你看看他的小手,就这么平白无故因为大人之间的恩怨而使小孩子遭这种罪吗?就因为小孩子不小心打破了她的东西,就活该受到这种折磨吗?姐姐你对妹妹有何不满,就来折磨我一个人就好了。”说毕,妍姗一个箭步从语芙的手上将哭得眼泪鼻涕迸流的永璜抱在手中,泪嗒嗒地流下来,将脸偎在永璜的绿绫衣裳中。
她凄哀地看着弘历,紧紧地捺着嘴唇,颤声道:“今日之事系臣妾一人所为,请王爷赏罚。
又柔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吓噤住了。
弘历眉头一纵,口气中却无奈地说道:“妍姗,依本王看永璜的伤势并不严重,不如……”
妍姗将带着长长的珐琅指套深深地掐进永璜的肉里。永璜更是号天大哭起来,将手指头掺进入嘴里。
“王爷。”妍姗噙着泪,凄楚地蹙额望着他。
“本王答应你今后三日在你院中歇息.”他眼神唿地一幽黯,眼角微微一瞟落在妙晴的身上。
“谢王爷恩典。”妍姗眉开眼笑地说道,悄悄地侧身并觑眼勾起下巴得意地眱了妙晴一眼。
弘历自从娶了她以来,已经数月没有上过她的院了。这一次……她在心里想道,不由得面上渐渐露出骄傲的神气来。
又柔随她到了房中,愤懑地为她打抱不平:“福晋,这一次奴才真是为你抱屈。那个妍姗分明是公报私仇。”
“又柔,”她神色萧索,轻声地低吟道,“你进了王爷府来就得守规矩,以后不许妍姗妍姗地唤她,怎么说她也是王爷的妻子之一,要是传出去未免又招人嘴舌。”
又柔微伏下身道:“奴才知道了。”
“王府不同与在我阿玛府里,在这里我们必须处处小心,才免招人流言蜚语。”她仰起脸,望着窗外那夹道的矮树,暗夜给它们涂上了一层黑沉沉的墨。风拂过,飒飒地作响。她想到以前在现代时经常看的那些宫斗剧,她一直以为只是电视里面演一下而已,原来都是真的。
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中的徐柏泽躺在床上,灰白色的脸,那嘴唇竟也似雪一样惨白,他瘦骨嶙峋的手伸向空中,十只细竹子般的手指伛偻着,似要抓住什么,却在半空中挥动了半晌,脸上也渐渐显示出痛苦的神色。末了,他把两只手叩住自己的喉咙,指甲深深地陷进去,眼珠子突出来,呜咽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她嗫嚅着不敢上前。“佳瑶……佳瑶……”他沙沙的声响中带着嘶哑,每说一个字她都能看到他张开的嘴里,那舌头上布满了白色的苔。
“别怕……”他半撑起身子,双手扶着床架子。“跟我走……跟我走……”
她惧得身子瑟瑟发抖,脚步像是被定在了地上,一步也挪不动。
不知怎么的,他竟走到她身边,那苍白的脸,颧骨在皮包骨头下显露出来,一丝血色也没有的,鼻子显得格外地坚挺,竟露出一副刻薄相,唇角竟隐隐地带着点笑。
“我一个人去会好孤单的。”他伸出两只手猛地箍紧她的脖子,狠命地掐着。
她挣扎着,觉得浑身都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像被摁进了水里,不断地往下坠,往下坠……
她通身冷汗地惊醒过来,汗水黏湿了整件亵衣。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丝声息也没有,只有这半明半灭的淡月在窗台外面的上空挂着,裹着一团清关轻轻灵灵地从窗棂上照进来。她揉着自己的胸脯子,心内突突地跳着,她再次躺下去,脑海里又映出刚才做过的梦境,不知怎的,她竟觉得这梦如此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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