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峙嘴角挑起,“苏相的娇妻稍有不适,正想让孟兄稍加诊断……”
还未说完,苏澈突然打断道:“只是小小风寒怎敢劳动太医,贱内只是今日不便见人罢了。”
没有理会苏澈阴沉的面色,孟桐轻呷一口茶,浓郁的茶香随着蒸腾而起的热气散开。
“晖国的出云茶,味苦中稍有甘味回齿。”
“看来,孟太医除了医术高明,对茶也颇有研究。”
孟桐淡笑不语。
众人感觉到两人微妙的气息,不禁有些尴尬。这位上的两人,一个位及丞相,一个是皇帝的近侍。但孟桐之前与苏文私交不浅,对苏澈有所不悦也是情有可原。但今日却像是苏澈对孟桐颇有芥蒂。众人心下嘀咕,嘴上却打着圆场。
只听一人“咦”的一声。
李炎峙兴味盎然地顺着那人的视线望去,笑道:“庭院深深携春风,纸鸢翩翩碧霄空。”
众人听闻遂赞好句。
孟桐朝澄碧的天空望去。
一只紫色的菱形纸鸢如碧空中飘荡的扁舟,衬得天空格外高远。
晚风陡盛,那只纸鸢在众人的注目中突然断线,悠悠朝府外坠去。他指尖突然一抖,眼前浮现多年前的一幕……
“桐儿,爹为你取字‘子渊’可好?”
“为何叫‘子渊’呢?桐儿就是桐儿啊。”
“傻孩子,成年后父母都会给孩子娶字的。‘子渊’与‘纸鸢’同音,爹希望你能像那纸鸢一样能在高空中自由的飞。”
“为何不等孩儿长大后在取?”
“爹是怕日后没有机会亲自为你取字……”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霍然起身,脚步跟随着那只纸鸢而去。
一条僻静的街角。他躬身轻轻拾起地下的纸鸢,细细打量,纸鸢以紫脂草染成,上绘以丝雨桃花,精美而小巧。
能看出做的人心思精巧,他做了多次,纸鸢总是不能高飞,左右不能相平。
“公子,能否将手中纸鸢归还?”一声音不期而遇的响起。
他转过身来,沉静的面容浮起淡淡喜悦:“是你?”
“是你?”浮烟望着面前的男子,亦是怔了一怔。
孟桐躬身致歉,优雅而高贵:“苏夫人,上次是在下冒犯了。”
他站在一株扶柳下,浑身沐浴着澄澈的阳光,嘴角的微笑谦恭有礼。
心中莫名一暖,之前的戒备也如轻烟般渐渐消散。
苏澈的微笑便似一张面具,将一切不想令人看到的全都隐藏在那张微笑的面具下。而他的笑,仿佛由内心滋生,澄净得纤尘不染。
浮烟臻首微颔,问道:“公子为何会在此处?”
他的视线自她身上扫过,复又落在手中的纸鸢上:“随这只纸鸢而来。”他微微一笑,“只是不知这精美的纸鸢竟出自夫人之手。”
“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浮烟淡笑。
柳叶的疏影全都落到了她身上,衬得她脸颊微红。
孟桐突然一怔,心中升起一阵疑惑。
“听闻苏相说夫人身子稍有不适,夫人有孕在身,还是注意休息才是。”他缓步走向她,将手中纸鸢递向她。
她接过纸鸢,回了一礼,“多谢公子关心了。”
一阵风吹来,夹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这样的味道孟桐太过熟悉了,可是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脸色骤变,孟桐紧张道:“夫人可是带有松丝草制成的香囊?”
浮烟猝然一惊,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不解地望着他。
孟桐忽才惊觉自己唐突了。这香囊乃是南越女子贴身携带之物,一般由丈夫或恋人赠与,不轻易与人。
“在下别无他意。只是这松丝草虽有安神之功效但却不易让孕妇久闻,否则会引起滑胎。对孕妇而言最好是……”
“啪……”纸鸢轻轻从她手中落下。
“你说的可是真的?”浮烟缓缓抬头望他,声音微微战抖。
“在下行医多年,这种味道清香而带种涩味,断不会错的。”
心中突然微微地抽搐,浮烟轻咬嘴唇,扫过一丝淡淡的哀愁。
为什么?
他真的这么恨这个孩子?为何……难道这孩子真的不是他的?他确实……确实有太多隐瞒自己了啊。
心里的一根弦突然断裂。浮烟轻轻闭上眼睛,一颗泪从腮边长滑而落。
她站在柳色的阴霾里,柔弱得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为何而伤心,又为何而落泪?孟桐伸出手去,想替她擦干颊边的泪痕。
“妾身失态了,让公子笑话。”她突然不着痕迹地躲开,侧头将视线与他错开道:“多谢公子提醒,这几日有些失眠才让婢女做了个香囊,没想到误用了松丝草。”
孟桐的手僵在空中。
浮烟转身欲走。
突然,一只手将她手臂轻轻抓住。
浮烟一惊,正欲甩脱。却见他紧紧把住她的脉门,竟是在为她把脉。
他眉头紧蹙,三指轻搭于她白皙的皓腕。
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走盘却是喜脉,大概已有两月的身孕。两个月……孟桐突然全身巨震。那不正是她突然失踪的时候吗?她当时到底在何处,为何她身上又会有松丝草?到底有谁想要害她?脑中思绪一片混乱,他微闭起眼,面露疲态。
“可有不妥?”浮烟见他时而眉头紧蹙,心也不由得悬起来。
猛一回神,孟桐摇了摇头:“所幸吸入不多,对胎儿影响不大。但日后却要切忌了,性寒的东西勿食,比如大闸蟹、苡米、山楂、甲鱼等,要吃什么先问问大夫……”
远处突然有丫头呼唤之声传来。
孟桐注视着她,将袖中一物递给她:“若有事找我便到城西的铁匠铺,将此物交予铁匠。我自会来找你。”
金色的令牌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刺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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