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位男孩子曾经告诉我说,生为男子其实是挺可悲的一件事。比如说,他们不善言辞,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真实情感,不论内心是多么的狂喜,表面上是万万不能流露出来的。不仅如此,还要竭力做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仿佛要告诉别人,就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到处炫耀?即便是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要极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强作欢颜。他们隐忍、含蓄、内敛、不动声色,呈现给世人的,永远是一种淡然的微笑。“做女孩子多好啊,高兴时可以放声大笑,最多不过是有人在你耳畔小声耳语说,你这样子,不太淑女哦;悲伤时又可以嘤嘤啜泣,没有人会对你说,你这样子,可不太坚强哦。可以自由抒发自己的情感,也是一种幸福呢。”
那个男孩子,叫做子华。依我们云梦泽的发音,我常常将他的名字快速读作“Sia”。此时的他,就站在我的面前,只是,我们正讨论的,是一点也不关风花雪月的事。
“原国主旧部统领梅隆,任轻装步军头领,官拜骠骑将军;原国主旧部,皇宫护卫易,任禁卫营营长,任轻装骑军头领,官拜精骑将军;原国主旧部,凤栖郡守刘玮,任厚甲步军头领,官拜兵骑将军;原国主旧部,剑渎总兵黄毅,任厚甲骑军头领,官拜车骑将军,兼天下兵马统帅;原国主旧部,校尉韩嫣、刘陵、陆子夫、岳兴国、轩辕跋,任五虎先锋使,官拜副将……”
Sia读完,对我们诸人长揖一礼道:“这就是末将草拟的剑渎诸将领任命计划,请公主和众位大人裁定。”
我轻轻笑道:“黄将军年事已高,怕难受征战之苦,还是改任副帅吧。”
“那么,这主帅一职,由谁担任呢?”Sia问我们道。
“有一人,乃名将之后,刚毅英俊,深谐用兵之道,虽然年轻,却屡立奇功。若由他来担任天下兵马统帅,我想,一定没有人反对,你们说呢?”我笑着问诸文吏道。
众人均连连点头。一文吏笑道:“不错,我们剑渎统帅一职,非此人莫属。”
Sia是何等的聪明,他已经猜到我们所说的那个人,慌忙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此乃国之大事,以我这么一个人,怎可担此重任?”
我轻轻笑道:“Sia,你就别推脱了。你是有一些年轻,可论带兵,有谁及你?”
无论我和众人怎样劝说,Sia只是推脱不受。无奈之下,我们最终达成协议,这天下兵马统帅一职,由他暂代为掌管,将来若发现有旁人的文韬武略在他之上,他便立即交出付印,恢复“自由”。也许,在他的眼里,这天下兵马统帅,倒成了束缚他身心的绳索,使他不能随意而为。而这,正是他最不喜欢的东西。
我悄悄抬起头,将目光转向站在我的公主宝座下面的Sia。他正忙于和众人商讨将士改组之事,并忙于察觉到我的脸上露出的淡淡的微笑。
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几年,但凡我一凝视Sia,总会有无尽的伤感涌上心头,这一次,也不例外。望着一身银甲锦袍、腰悬长剑、英俊威武的Sia,忽然敬畏起时光来。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啊,三年前,他还是一个戴着眼镜、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腼腆且文气的大男孩,身材虽然已经很高大,可言谈儒雅和气,倒有些像……呵呵,像刚从水墨山水画里走出来的女孩子。可如今,仅仅三年,我身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褪去一身的稚气与腼腆,取而代之的乃是给人以无限感慨的成熟与刚毅,当然,还有些深藏于里沧桑感。这个令我心仪的男孩子已经如此,而我自己的容颜,又何尝不是在一天天地衰老?草木枯了,还可以重新萌发;花瓣残了,来年仍可以再次绽放。可人的青春一旦逝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Sia后来在剑渎城外对我所说的一番话一直被我铭记于心“我可以等,可你不行。你没有时间了……”“普天下的男孩子有那么多,要从中找出那么几个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智武略都在林Sia之上的,我想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我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男孩子如果在外人面前流泪了,他一定会被冠以“不够坚强”的称号。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只见过两次Sia流泪的场景。一次是在他祖父的葬礼上,另一次,就是剑渎城外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句俗语的后面,其实还有一句——“只是未及动情处。”
战火纷飞时,是不容许个人有丝毫的感情流露的。
多日以后,剑渎城外的阅兵场上,艳阳高悬,微风拂面。我站在高高的阅兵台上,望着下面人如潮涌、漫无边际,枪戟如林、战旗似画,在Sia和一干将领的带领之下,十余万大军徐徐而动,其气势令大地颤抖、风云色变……
我想,这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最大的不同了吧。当世界到处呈现出一旁歌舞升平时,他们这些男子一如平常地生活着,甚至瞧不出有任何的阳刚的一面。可一旦踏入战场,他们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种人。在他们的身上,充满了威猛与刚毅的气息。为大业,他们可以抛弃生死,“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也许,唯有此时的他们,才不枉称得起“大丈夫”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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