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汐听着云珏的口气，仔细想了想他这么问的意思之后，还是如实道：“顾妆相公，顾家的女婿。”

　　听到这个问答的云珏愣了一下，随即又掩唇咳了一声，生硬的转了话题：“顾妆那小姑娘挺有意思的。那年看到她还不到我胸口，转眼几载，都嫁人了。”

　　裴沐汐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云珏沉默了一会，突然让他伸出手。裴沐汐也没多话，依言把手伸了过去。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也能感觉到云珏是在替他把脉了。

　　屋里有些安静，除了呼吸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传来。裴沐汐突然想起了顾妆，这个倒是有些怀念她在耳边叨叨絮絮说个不停。虽然说的都是些不正经的话题，但至少还能感觉到说话的人是在看着他的。

　　“你可要好好活着。”

　　旁边坐着的人突然出声的时候，云珏皱了皱。

　　裴沐汐声音很轻，几乎可以说是在喃喃自语，但是那时屋里安静得没有一丁点声音，所以云珏还是听到了。

　　但是他没有开口去问裴沐汐这话是对谁说的，只是起身拿了针袋搁在桌上，然后看也不看裴沐汐一眼，便悉数插在了裴沐汐脑门上。

　　而裴沐汐甚至是只来得及轻哼了一声，便感觉自己失去了知觉，接着径直往地上倒去。

　　云珏担心他碰到针，赶紧一把将人拉住，出声对着外面叫了声顾非白！

　　顾非白听见声音推门之时，正好就看见云珏皱眉稳住裴沐汐的身子，而裴沐汐就垂着脑袋，姿势别扭的坐在凳子上。

　　仔细一看，脑门上还插着银针！

　　顾非白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赶紧上前将从裴沐汐身后把人抱了起来，然后联合云珏一起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人弄到床上去！

　　“他这是经脉逆流才导致的眼疾。”云珏简单的交代了一声，转头又道，“替为师把东西拿过来。”

　　他没说拿东西做什么，但是顾非白却是心知云珏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那了刚才搁桌上的东西，恭敬的站在一边。

　　云珏转头转头看了一眼，眉头就是一皱，“你出去。”

　　他声音不大，但是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在里面。顾非白大约是早就熟悉了他这师父的态度，所以此刻也没说什么，将东西搁下之后，嗯了一声就出去了。

　　别说小态度还挺温顺的，哪还有跟顾妆较劲时的嚣张！

　　大约是过了一个时辰，顾非白坐在楼梯上，看着竹楼外的小溪流出神的时候，云珏总算是开门出来了。

　　这个地方总的来说还是比较隐秘的，小溪外面有一片竹林，小溪从林间穿过，没有发出任何一点流水的声音，很平静的流着。小溪的北面是竹楼。

　　顾非白还记得当初云珏盖这竹楼的时候，还废了很大的一番功夫把小溪的水引到这边来。那时顾非白费解，实在不解他师父何故不把竹楼直接建在小溪之上，非要另引水渠？

　　后来憋不住问出来的时候，云珏却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的回了风水不好两字。

　　云珏上楼的时候，衣袂擦着顾非白眉心，那坐着的人晃了晃神，下意识的就抓住了上楼那人的衣摆。

　　“做什么？”云珏侧头看了顾非白一眼，脸上带着不属于师徒之间的冷漠。

　　顾非白愣了一下，然后松开云珏的衣摆，站起身，犹豫了半天还是耐不住云珏那森冷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老四那里出了点状况，我得走了。”

　　云珏一挑眉，眼神又冷了一些，“屋里躺着的呢？”

　　他说的是裴沐汐。

　　顾非白整理衣衫的手顿了一下，僵硬得抬起头看着云珏，一脸的为难，“徒儿想请师父先瞒着他。”

　　云珏没说话，只是看着顾非白，眼里的情绪明灭不定。

　　那一刻顾非白以为云珏开口挤兑他的，但是意外的是他等了半响，也只是看到他师父闭了闭眼，什么都没说，转身上楼去了。

　　顾非白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这都什么事儿啊！”

　　————

　　裴沐汐醒来的时候，先是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感觉双眼是被什么缠住了，蒙着一层纱，即使努力睁大了眼，也还是一片黑暗！

　　“不想眼睛彻底看不见，就别乱碰！”

　　云珏清冷的声音不怎么意外的在耳边响起，裴沐汐收回手淡淡的嗯了一声。

　　云珏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最后好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要是没事多去外面走走，总归对你恢复视力又好处了。”

　　裴沐汐又应了一声但是仍旧躺在床上没动。

　　见他这样，云珏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就出去了。他知道裴沐汐是这个时辰醒过来，所以算着时辰过来看看。虽然之前在与顾非白闹了个不愉快，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治疗病人的心情。

　　医者父母心。

　　像他这种许久未给人医治过的医生，好不容易见了个病人，难免手痒！

　　关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裴沐汐动了动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顾妆。”翻身下床去找鞋子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迷茫。等到自己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喊出声的人，似乎并不在这里。

　　床上的人弯起唇角笑了一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所有的情绪都被隐藏在手后面，谁也不知道那一刻他到底在想什么。

　　刚才他做了一个梦，那梦有些久远，情景有些恍惚，有时候是他牵着一个只到他腰间的小公子慢慢的走着，有时候又是有人抓着他的袖子抽抽噎噎的叫着舅舅。

　　没过一会儿，又看见顾妆坐在容王府的门口对他呲牙咧嘴。接着地点一换，顾妆就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手上只余一封信纸，上面的内容很熟悉，字迹也有些熟悉。

　　只是想不起是谁了。

　　但是最后醒来的那一刻，他清楚的记得，顾妆对着他笑，笑着笑着嘴角鲜血就流了下来，然后映入他眼帘的就是满眼的血红，鲜血一样的颜色。

　　而顾妆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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