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起，一刀落，一条鲜活的生命便消失在这个世间。
黑衣人手执刀剑对着毫无还手之力的江湖人士挥下，刀剑砍入肉中的噗嗤声，被砍之人的惨叫声，以及眼睁睁看着一个一个不断被杀的其他人的愤怒之声。
这是秦香香第二次看到有人被杀，第一次是柳无痕与她玩“英雄救美”的游戏，正好撞见师离杀人，那时她心中更多的是庆幸被救，以及师离苍白妖异的表情。而此时，黑衣人如切瓜砍菜一般将人杀死，完全漠视生命，一地的尸体与鲜血，她快要吐出来了。
乔子洵一把扶住她，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也别想，放心，一会儿就没事了。”
秦香香扶着他的手臂，颤抖的点了点头。
申屠凡跪在地上，阴沉的脸上有着与之不相符的笑容。
撵中之人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身材高瘦，下手狠辣，此时手中提着一刀森冷的长剑，一退又进，竟直接架在申屠凡的脖子上。申屠凡这次没有反抗，也没有动弹。
“右护法，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竟然质疑我的命令，并且在这里胡言乱语！”
无人可以看清撵中人面具下的表情，但他森冷的语气足叫听着的人激灵灵打一个冷战。
杀人？
通天教被称为魔教，难道还会不敢杀人？
撵中人说要杀人，没有人会相信他不敢杀。
申屠凡面色冷淡：“要杀便杀，我通天教的教主不是缩头乌龟，总有一天要见天下人，瞒得了一时又怎能瞒一世，我只是让教主面对天下人而已。”
撵中人目光一冷，剑光一闪。
“影子，退下。”
在一片血光之中，师离终于从椅子上慢慢起身，黑色的衣衫被风吹起，这一刻，他那苍白的脸似乎也变得妖异起来。
目光不着痕迹的从秦香香身上移开，师离从容道：“右护法说得不错，隐藏这么久终要见天下人，本教主原本也准备要揭开身份，正好右护法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是……教主！”
被称为影子的替身教主收剑后退，一举一动间恭敬异常。
“见过教主！”
跟在影子而来的通天教徒顿时黑压压的跪成一片，齐声见礼，响声震天。
对着地上之人挥动刀剑的黑衣人，手上迟疑，见申屠凡如石像一般跪在地上，终于也一个个跪了下去，口中道：“见过教主。”
原来，师离真的是通天教主。
正道大侠们有怀疑，有惊讶，更多的是愤怒。
秦香香站在桌前，耳中听得他的声音，脑海中映出的那个黑衣男子慢慢变得陌生起来……为什么，一个一个都变得那么复杂，她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任何人。
师离竟然是通天教主！
师离走到申屠凡身边，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好算计啊，老王八！下毒杀人，将整个江湖正道的仇恨视线落在通天教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之告诉大家我就是通天教主，借正道之手除去我，你想的好计策！”
“你看的倒是清楚，不过那些正道大侠们未必有你这么清楚……哼，这次看你还有几条命能够活下来。”
“我能不能活下来不劳你这个老王八关心，不过有一点我很清楚，在我死之前，你一定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你觉得我怕死吗？”
“我又不是王八，怎么会了解王八的心思……怕不怕，让我杀杀看不就知道了。”
申屠凡半跪在地，抬头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一笑：“师离，你就和你娘一样的傻，一样的贱，一样没有好下场！”说完，他突然提高声音道，“教主你何必生气，秦香香姑娘她也不是故意的，这株化神草是她扔在路边，属下捡回来的，她从来没有说过要入通天教，属下自然也不会为难她！”
“想死我就成全你！”
师离眼中寒光一闪，抬脚踹在他心口，一脚将他踹飞。他苍白的面颊轻微抽搐，额角的血管愤起，双眼冰冷的微合，道：“本来想让你安生的死去，现在看来你是还没有活够！影子，将他四肢打断，用他的血肉喂养毒虫。”
申屠凡得逞的阴笑：“我说的是实话，化神草的确是我捡来的，而且也正是秦香香所扔。”
师离提了声音，寒声道：“影子！”
影子立刻上前，手脚利落的制住申屠凡，眼也不眨一下的将他的手脚打断。
“教主，需要废了他的武功吗？”
师离俯视着地上的人：“不需要，留着他的武功，我要他好好体验一下徒具一身武功，却被区区毒虫啃噬成渣而无法反抗的滋味。”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从心底里泛起一股凉意，他太恶毒了！
申屠凡终于忍不住挣扎：“师离，你敢如此对我，你的下场一定比我凄惨百倍，我诅咒你！”
闻言，师离嗤笑了出来：“诅咒我？江湖人都知道，我师离就在十八层地狱了，就是被我看上的人也绝不能在十七层，而你是特别的，只要我在十八层地狱，那你绝对要在第十九层，我亲手给你打造的，这个世界都没有的第十九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申屠凡状似疯狂，如果不是手脚被影子已经打断，他说不定要扑到师离身上活活咬死人他。
他大吼，影子抬手便是一巴掌，将他的下巴卸掉，他只能发出一声声如野兽般的呜呜之声。
正在此时，一道红影从大厅外如飞而至，转瞬停在正道大侠与通天教的中间。
来的人面色冰冷，一双眼无情的扫过坐倒在地上的人，又落到申屠凡身上，冷冷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通天教内讧？”
看了他一眼，师离淡淡道：“只是惩戒一只老王八，你有话要说？”
“我能有什么话说？”戒色拨了拨肩头的衣角，凝在衣角上的似乎是已经干涸了的血迹，“完成他交待的任务我就回来了，你要杀人还是惩戒都与我无关，你随意。不过如今你拿下他，我想我应该算是已经完成你交待的任务了吧，记得当初你给我的承诺。”
师离目光漠然：“我自然记得。”
一阵不好的预感浮上秦香香的心头，戒色与景孟然去了青城山巅，如今戒色回来了，而景孟然却没有回来……
“戒色，你把孟然怎么样了？”
“戒色，你把我儿怎么样了？”
两道急促的声音同时传出，一个是坐在地上的景盟主，另一人却是七公子这一的江临。
“怎么样了？”戒色一声冷笑，在人群中寻找游移，最终只在秦香香身侧微一寻找便收回目光，“我一掌下去打在他的胸口，他吐血不止，脚步不稳掉下青城山巅，想来自然摔死了。”
“摔……死了……”
景盟主脸色一白，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景孟然是景家唯一的儿子，也是景盟主最大的骄傲，骤闻死讯，强大如景盟主也承受不住。
“死了，死了……怎，怎么会死……”
江临面色死白，强撑着站在原地没有倒下去。
戒色大笑一声，道：“景孟然还真是重要，看你们一个个面无死灰的样子，他死的好，死的好啊！”
秦香香拉下乔子洵遮着她眼睛的手，看看戒色，又看看江临，一阵头重脚轻，乔子洵一把扶住她道：“香香，你没事吧？”
秦香香摇头，心中难过：“我没事……”前一刻还与她有说有笑的人，此刻竟然已经死了，永远的离开了，怎么可能？！
大厅外，又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以及兵器相交的声音。
“戒色！我要杀了你！”
厅外冲进来一个人，衣衫狼狈，面目狰狞，正是先前追着戒色与景孟然而去的杜青玉。
江临踉跄而出，一把抓住杜青玉，神色充满了绝望和最后一丝希冀：“青玉，孟然到底怎么了？戒色说他死了，我不相信！”
“二哥……”杜青玉面现惨然，“我带人追到山巅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看到……只看到孟然被戒色一掌打下了山……孟然的武功虽然不及大哥，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败在戒色手里，一定是戒色设了圈套才害了孟然！”
景孟然真的已经死了……
景盟主眼前一黑，似乎瞬间被抽了浑身的精力，老了十几岁。
“不可能的，孟然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江临放开杜青玉，脚下踉跄的后退，目光一会儿清明，一会儿空洞，让人担心他下一秒是不是会疯掉。
“二哥？你怎么了？”
杜青玉上去扶他，对于景孟然的死，他的表现似乎有些过分的反常？不像是失去了最好的兄弟，更像是失去了一生最重要、最爱的人……
江临脚下顿住，一双眼睛停在戒色身上，口中仿佛失神的低声喃喃：“我要杀了你为孟然报仇。”
他如一道疾风，瞬间扑向那个红衣光头的和尚。
杜青玉一把没有拉住他，跟着也扑了过去，道：“好，二哥，我和你一起杀了戒色为孟然报仇！”
戒色一把抓起身边的夸张长剑，迎了上去：“来得正好，我今天正想试试可以杀掉七公子的几个！”
刀剑相击，人影交错。
江临完全是拼命的打法，杜青玉配合着他剑剑直击要害，一时间迫得戒色险象环生，落入下风。
戒色一剑逼退两人，回头道：“师离，还不叫人一起杀了他们！”
江临与杜青玉再次扑上，逼得他开不了口。
师离直立当场，双唇紧闭，不发一言。
影子上前，轻声道：“教主，不杀了他们吗？”
师离冷笑：“杀了他们做什么？”
影子从面具中露出的眼神似是不解：“如今江湖正道大部分人都在这里，杀了他们，通天教一统江湖即在眼前。”
师离再次冷笑，道：“一统江湖做什么？”
影子：“……”
浮上一抹微笑，师离眼神清明，他缓缓上前，直对乔子洵：“如果我说，用秦香香换这里所有人的性命，你换不换？”
秦香香怔住。
乔子洵一怔，环顾四周，视线最后落在秦香香身上。
“洵哥哥……”
“先去师离那边，他那里安全。”
手臂轻推，秦香香不由自主的落入师离怀中。
师离伸手接住她，勾起嘴角：“如果是我，就算是用整个通天教和天下人的性命来选择，我也只选她。”
话是对着乔子洵说的，但眼神却落在秦香香身上。
铮的一声刀剑交击，戒色狂退数步，背脊撞在门框上，嘴角有鲜血流出。
众人心中一阵快意，戒色受伤了！
江临拿着长剑，拼命的样子犹如找人同归于尽的恶鬼。
终于有人察觉到不对：“江临也中了化神草，为什么还能用内力？”
其他人一运转内力，化神草的效力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消失。
景盟主当先，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扑向戒色：“戒色，你还我儿命来！”
申屠凡被架在地上，拖着被卸下的下巴阴沉一笑。千算万算，等的便是此刻，师离，看你这次还不死！
先前憋屈的正道大侠们群起而杀，通天教的人没有料想到这一变化，顿时仓促还手。一时间大厅里一片混乱。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杀掉通天教主”，无数的目光顿时落在师离身上，杀气腾腾的一众人顿时围了上来。
师离低咒一声：“这个老王八！”
伸手就将秦香香推向乔子洵的怀里，笑着留下一句：“本少爷先将你寄放在这里，等我回来接你，我不在的时候好好想想怎么回复我。”
师离向大厅外掠去，黑色的身影如一道轻鸿，他提了声音道：“影子，带上申屠凡这个老王八离开，阿贱、阿奴留下。”
通天教的人经过先前的混蛋，终于缓缓靠拢，弓弩手一阵齐射，箭羽乱飞，正道大侠们纷纷被逼退，只能恨恨的看着师离坐在八人大撵上带着教众从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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