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落玄陡然睁眼,难以置信地瞪着霏霏,仿佛她脸上长出了一朵花似的。他的手一直在发抖,似乎触碰她就会被灼伤,却还是坚持地靠近,慢慢落在她的脸上,无意识地去触碰霏霏的眼睛。
“雁落玄。”
冷媚的声音,带着化不开的疲倦。
她还闭着眼,只是叫出了他的名字,和她一贯的拒绝并无区别。但他知道,如果他的猜测属实,她这一次的拒绝代表的就是永远的失去。
可他,并不想要这样一个结果。
雁落玄颤抖得更加厉害,嘴角摇摇欲坠的笑已经崩塌,他再不像以前那样君子地收回手,而是固执地继续,更快更稳地贴上她的眼睛。
“阿瑾。”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正当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根手指轻轻按上了他的唇。因为看不见,她按得并不是很准,纤细的指尖点在了他的唇角。
雁落玄身体一颤,九天谪仙一般的气质荡然无存,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深深的纠结。
看他的表情是高兴得喜出望外的,看他的眼睛是痛苦得难以置信的,看他的身体却是紧张得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刻落荒而逃远远避开的。
“别再叫我阿瑾了。”霏霏一向冷淡的脸看起来有些无奈,平日说话尖酸刻薄,此刻却看得出她正在很努力地组织语言,“同一棵树,同一个位置,去岁和今朝的同一天,却不可能开出同一朵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其实想说,正如若瑾和霏霏,不是同一个人对不对?”他的声音早失了平静,勉强维持着表面的温和,“可是阿瑾,你不知道,我怎么可以明白呢?”
“你以为,我选择放弃你很容易,你以为我找到你很容易?你不是说过要等我……你……”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那句话,咬得很轻,像是被父母宣布遗弃的孩子,痛苦又迷茫,“你不知道,我……怎么可以明白呢?”
霏霏沉默地听他发泄,雁落玄望着她,渐渐恢复了平静。
他的唇角机械地勾起,浅色的琉璃瞳又蓄起了笑意,往深处看却是一片空洞,仿佛一场茫茫大雪,摧枯拉朽,一切希望却都在她那一句话后摧毁埋葬。
霏霏察觉到指尖他的笑,放手转过了脸,“每次难过你就笑,想说你很久了。”
她眼睛不能用,所以感觉就变得无比敏锐,知道这个人不过是强颜欢笑。他这个样子很让人心疼,可她转脸避开他的目光,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动容,甚至更加冷淡。
她想,至少别让他看见她这个样子。活在他心里的阿瑾,一定比她这个活生生的人更真实,也更鲜活。他就算始终不能放开过去的人和事,她也没有必要摧毁他心中的美好。
雁落玄明显误会了,一双清亮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像是捉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你听我解……”
“你无需解释。”霏霏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真是失策,却又不能再转回去说我根本不在乎你哭还是笑,只好一边面壁,一边忍受后脑上的灼灼目光,“她不想听。”
“那你呢?”雁落玄想握她的手,伸到一半还是收了回去,眉目藏着激烈的情绪却不得不隐忍,有一种受难神祗禁欲般的美。
霏霏迟疑片刻,最终淡淡道,“我无所谓,因为这件事与我无关。”
真是真实又残忍的回答。
“呵。”雁落玄轻轻笑了,似是被打击得有些狠,离开了她的床沿,他说话失魂落魄如同梦呓,走路却还算从容淡雅。
他一边优雅地走,一边自嘲地说,“霏霏,果真雨雪霏霏,主殇事,冷心冷情。傲王怎么把你想成了四月芳菲,真是可笑。”
霏霏知道他其实想说,他把她当成若瑾才更可笑。听到这话,她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得意,只是有些感慨——鼎鼎大名的秋荧左相,药谷菩提子,何等光明完美,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人物,竟然是个为情所困的人。
走到门边,雁落玄转过头来,声音轻得好像没有意识一样,“你眼中的封印被傲王的血蛊冲击得狠厉害,血蛊很霸道,要求全面的掌控,在你的封印被冲破之前都不会受他的血牵绊。”
霏霏还没有听明白,他自顾自地继续了下去,“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跟着他,只有他才能在关键时刻保你性命。二是趁着血蛊没有完全发作,逃回上官昭璃身边,天下奇人那么多,或许有人可以帮你补好封印。”
霏霏更加云里雾里,却捕捉到两个字“眼中”,她突然赤着脚冲过去,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小心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眼睛……或许能够……复明?”
雁落玄用一种奇怪又陌生的眼光看着她,“比起你的命,你更在乎你的眼睛?”
霏霏无比坚定地点头。
雁落玄眼中腾起淡淡心疼,转眼却被他自己生生掐灭,以一种平淡却又微有波澜的语气道,“你……喜欢璃王?”
这种语气很像一个下属面对自己的上殿,内容却又不那么尊重。霏霏却没有在意,只当他是以宫南傲的臣子自居。她那双细长的凤眼斜斜挑着,眼角的胭脂色像两朵血淋淋的重瓣牡丹,“这很重要?”
“你眼中的封印不仅保护你,其实更是保护他。如果你的意志没有坚定到无论何时都不放弃生命,就请不要奢望了。”
霏霏猛地抬头,“帮我。”
她紧紧地扯着他的袖子,似是恨不得整片的撕下来,那种极度渴望与极度坚定的神色,美到慑人心神惊心动魄,仿佛瞬间就能击穿人的灵魂。
“比爱你自己的生命更爱他?”雁落玄却没有丝毫退让,眼中残留着的痛色更深,仿佛不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就不罢休。
然而,就在霏霏要回答的时候,他猛地扯回自己的袖子,直接越过她离开,“不要说。”
霏霏急了,“雁落玄,我……”
“不要说。”雁落玄停住步子,笑意惨淡,“很抱歉,我不想听。”
“我会帮你的。”他微侧着脸,月光下,神色一半温柔一半苦涩,“霏霏,你好好休息吧,你的琴我放在桌上了,自己小心。还有,情绪激动对你现在的身体无益,再晚傲王该回来了。”
霏霏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而开始奇怪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雁落玄,封印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
雁落玄像是陷入了回忆,表情有些悲哀和落寞,“你总会记起来的,毕竟曾经你那样地爱过他。”
言罢,他迳自离去,霏霏一边关门,一边深深地皱眉……什么叫“曾经那样地爱过”?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远不止被卷入两国争斗那么简单。她原本不信鬼神,但这几个梦却让她不得不正视所谓的“轮回”。
那么,一直被她视作笑话的“圣女”一说……霏霏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如果蕉夏怜真的是圣女,是让他得偿夙愿的利器。再想到偶然间听来的消息——她被劫,他无动于衷。
霏霏惨淡一笑,昭璃,你这次是真的不要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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