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霏霏倏地睁大眼睛,受惊一般向后退了一步。
唇舌还残留着激烈拥吻的僵木,腰上的肌肤也还记得他掌心的温度,却有冰冷的风一点点从刚刚破裂的心墙间漏进来,冻结了她的身心她的思维,包括那化了满眼的瑟瑟的湖。
霏霏无法理解,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怎么能云淡风轻地让她坐?
右侧的席位看似只是一个普通的羞辱,实际却是又一次抉择。撤下去,那就是他放弃了蕉夏怜的圣女身份,决定以人力改天命。可让她坐,就是给她一个妾一般的平妻身份,想要江山美人兼得。
霏霏努力回忆蕉夏怜的话,试图为他的举动找到更合理的解释,却只觉得越来越冷……她茫然地伸出手,在空中僵硬地滞留了一会儿,颤抖地拉住了上官昭璃的衣袖一角,一点一点用力攥紧。
上官昭璃闭了闭眼睛,还是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古井一般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她惨白的脸。
你怀疑……我,不是……不是……
哑药的药效还未过去,她说不出话,只能艰难地作出几个口型,一句疑问说到一半,她却死死咬着下唇,再也说不下去。
上官昭璃眉宇之间弥漫开淡淡煞气,他不置可否,只是面无表情地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扳开。衣袖滑落,霏霏却没有放下手,以一个握紧的姿势,抓着满满一手空气。
上官昭璃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忍,很快又被黑暗吞没。他在她肩上拍了拍,越过她坐下,往身侧一指,“霏霏,你坐。”
同一句话,两种语气。凝重又严肃,这是命令。
霏霏血色褪尽的脸终于又有了几分颜色,半阖的眼睛,高高扬起的嘴角,眼底似笑非笑,一半真心一半假意。正是她一贯的讥诮表情。
蕉夏怜不过三言两语,他就不信她。
难道因为他知道她重视眼睛甚至超过生命,他就觉得可以把各种不堪的猜测放在她的身上,就可以判断她为了治眼,已经轻易把身体交易出去,离弃他背叛他?
她环顾四周,蕉夏怜怜悯的笑,宫南傲嘲讽的笑,还有满殿宫人胆战心惊的眼神一一落在她的眼中,其中,蕉夏怜那几分胜利的意味几乎刺痛她的眼睛。
看来,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她对他而言,不过相当于一件漂亮摆设,可有可无,就算他能为了她一时冲动,也不过是一时。等欢喜够了,面子全了,甜头尝了,也就理智了。
其实,他的选择从来没有变过。还红肿着的唇就像一个笑话,证明着她的狼狈与轻贱。
霏霏仰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睇着上官昭璃,屈了屈膝,走向空着的坐席。上官昭璃见她恭顺屈服,心下一松,又起了怜惜之意,正打算缓和一下语气,宽解她几句。
谁知,霏霏走到软垫之前却没有停,直接踩着它优雅地走了过去。到上官昭璃身边的瞬间,她拢着他外袍的双手一松,玄色外袍哗地落地,艳丽的火红长裙又露了出来。
一群人看着她以温驯的姿态作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个个目瞪口呆,全忘了反应。
即使大腿手臂都若隐若现,她行走之间也没有丝毫轻浮放浪,尊贵骄傲,让人生不出任何轻薄的念头。
直到走到最后面的一个宫女身边,那团红影才停了下来。霏霏指了指那宫女身下的软垫,做了一个“让”的动作。
宫女吓了一大跳,却不敢让开,哆哆嗦嗦看了看上首的宫南傲。
宫南傲转着指尖的酒杯,眯着一双狐狸似的眼睛,额头血蝶被玉玦挡了一半,媚色稍减,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倨傲地点了点下巴,眼底有着探究。
宫女见宫南傲肯许,正如蒙大赦,突然又一道视线从头顶压下来,压力比之刚才竟只重不轻,她刚站起一半的身子顿时又栽了回去。
霏霏转头一看,正对上上官昭璃黑不见底的眼睛。
她冲着他无声一笑,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后面的视线,直接伸手架住了宫女的身体。那姑娘本已软得泥似的,突然有一股冰冷的气流从胁下涌入,随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霏霏再一推,轻轻巧巧把她送到了旁边。
但从上官昭璃的视角,却只看到她不耐烦地把那宫女推倒在地,动作蛮横无理,毫不顾惜他人。他皱了皱眉,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霏霏好整以暇地占据了宫女的位子,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神态自然地仿佛她身下不是婢女的软垫,而是女王的宝座似的。
蕉夏怜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亲自把那宫女扶了起来,温柔地问,“你还好吗?”
宫女受宠若惊,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地慌乱点头。
“霏霏妹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蕉夏怜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又招呼过自己的贴身侍女倩竹,吩咐把人好生生地领下去,压压惊,不必伺候了。
倩竹把宫女接过去的时候,蕉夏怜眼睛往霏霏的方向斜了斜,倩竹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睛。
等那宫女走远,蕉夏怜又来到霏霏身前,一口气低低柔柔叹得千回百转,“可是本宫哪里做得不好,什么言行惹得妹妹生气了,让妹妹如此与本宫置气。妹妹生气也罢了,本宫大不了给妹妹认错,你何须妄自菲薄?你可想过你如此做,如何对得起阿璃,如何对得起羽陌的颜面?”
我对不对得起不重要,你对得起就够了。既然你已经是羽陌国威的活招牌,我如此正好给你做衬托,也免得你无人配合自导自演太辛苦。霏霏笑容粲然,懒洋洋地做了几个唇语。
蕉夏怜看在眼中,想起她以前的话,眼神虽然不屑,脸色却白了不少。她摇摇头,第三次叹气,为难道,“既然妹妹执意如此,本宫也无可奈何……阿璃?”
上官昭璃瞥了霏霏一眼,咬咬牙,一把将蕉夏怜扯回自己身边,“她自甘下贱,你不用管她。”
宴会继续进行,宫南傲打了一个呵欠,“好了,这宴是好戏多多,本王看够了也困了,王妹就替本王招待招待羽陌的贵客,璃王,你请便。”
蕉夏怜颔首,上官昭璃敷衍地应了一句,“傲王不必费心。”
宫南傲接过宫女递上的狐皮斗篷,走到霏霏身前时停了停,玩味地抬起她的下巴,“既然璃王确认你是他失散的准王后,你便暂时跟着他吧。”
那被别人吻过的唇,就像一朵被催得提前怒放的海棠,红艳娇嫩得……太刺眼。宫南傲的表情有些复杂,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似乎被她牵系得太过了。
他敛了心神,回眸一笑,意味深长地道,“璃王尽可慢慢验,若是认错了人,请记得完璧归赵。若是小菲儿磕着碰着哪里,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上官昭璃将银杯捏得有些变形,宫南傲以眼角掠过殿中众人,袍袖一拂,大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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