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人都惊了一下,抬头看向脸色冷如冰霜的云轩,除了染染,各人有各人的心思,他一开口,便无人再说话了。
染染低头不语,也不看她,柳太后轻声提醒道:“染染,如今他是天子了,你见了他,须得跪拜。”
染染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柳太后,微笑着反问:“太后,您觉得,染染该以什么身份来跪拜的好?”
若是承认我的身份,在登基之后,不就诏令天下封我为后了吗?若是不承认,还口口声声说我是什么王妃,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染染,你知道的,当初你离开,是……”柳太后心虚的瞟了一眼云轩,声音低若蚊蝇:“是迫不得已,人人都知道你是被青州掳走的……你不回来,你的身份自然不好确定。”
染染又笑,笑容愈发灿烂起来,轻声又问:“太后,那染染现在回来了,染染是该一直称您太后呢?还是该称您母后呢?”
柳太后有几分尴尬。凭心而论,她知道天家的人,包括她自己,对不住染染,即便是她现在怀的孩子不一定是谁的,他们都不该对她有半分埋怨,因为,这恰恰是她的辛酸她的委屈她的付出,可是,人言可畏啊!
他们这时若是马上还让她恢复原来的身份,那便应该是皇后了。那么,朝臣的口水,会将她淹死的。他们不动,朝臣再有议论,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肆意提起;若是他们动了,那皇后的人选,便不仅仅是家事了,朝臣们自然会拿来说事。柳太后心底万分纠结,说到底,保护染染的心并没有半分动摇,只是现在要先保命,再说身份,一步一步慢慢看情形来,可是受伤的染染,怕是无法体会她的苦心,字里行间都是淡淡的嘲讽。
“染染,万事急不得,咱们一步步来吧!你人前先叫本宫太后,人后就还是叫母后吧!”柳贵妃说的艰难。经过了这一番生死,她更知道,什么样的情什么样的人不能丢弃,可是,真的急不得啊!
“染染脑子糊涂人又笨,万一叫错了也不好,染染还是先叫着您太后吧!若是失言失礼的地方,还请太后娘娘宽恕。”染染垂下眼眸,脸上带着笑容,语气却清冷,让柳贵妃的心也凉凉的,因为,她能感觉到她话中的疏远。
想当初,她反对儿子娶染染,染染却还一直对她客客气气尊敬孝顺,如今她喜欢染染甚至感激染染,想要和她亲近了,她的心却冷了。这便是命运,人永远抗争不过命运的捉弄吗?
“杜染染,你果然是够笨的,岂止是糊涂?说你是猪,都太对不起猪,猪看到你也会羞愤的自尽。婆婆就是婆婆,你离开京城之前可曾得到休书?没有吧?所以,朕不开口,你永远都是朕的人,该叫母后自然要叫母后,三岁孩子都懂得道理,还要人教你?”云轩冷声打断她们的对话,开口道。
染染心底气的冒烟,可依旧垂眸,看也不看他一眼,似乎在对着柳太后说话:“太后,染染赶了二十多天的路,实在乏的很,可否容染染去歇息片刻?”
柳太后怯怯看了一脸怒气的云轩一眼,正要开口,云轩又说:“你还叫太后?朕说了,你要叫母后!”
染染平静如常,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依旧垂眸无视,倒把柳太后吓了一跳,拍了拍砰砰乱跳的心口,忙小声提醒道:“皇上,你父皇还睡着,莫吵到了你父皇。染染确实累了,身子又重,太医来了之后,便让她先歇着吧!就在母后寝宫的偏殿住……”
“好,就依母后,让她歇着!来人,带杜染染去思玉轩!以后她就住那儿了,无事不得随便出门,一副苦瓜的样子,吓着了朕的美人儿们可怎么好?”云轩迅速打断了柳太后的话,大声吩咐殿外候着的人。
柳太后眼角抽抽着,撇嘴不敢再说话,染染依旧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自始至终眼神就没有落在他身上过。
云轩的拳头紧紧握着,看着哪儿都碍眼,恨不能将桌上的茶杯都摔个粉碎,可是,太上皇还睡着,他不忍心惊扰了他。
“太后,太医来了。”青华姑姑进来轻声禀告道。
柳太后让宣进来,染染这才略抬了头,唇边一抹淡淡的冷笑。
太医来的目的不是为了看她的身子怎么样,而是来看她肚子里的孩子有多大吧?可是,太医虽然医术精妙,也未必就看得出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她在江南身子一直不好,孩子确实长得慢了一些,和对外宣布的月份差一个月,哪儿那么明显就能诊出来?更何况,她也不会让太医给诊出来。
魏太医战战兢兢走了过来,云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了柳太后一眼,又看了沉默的染染一眼,冷声说:“看什么看?多事!”
柳太后有些诧异,她以为云轩会比任何人都更想要知道染染肚子里的孩子到底多大了,又是谁的,染染不说,便只好让太医来瞧了。
但是云轩也并没有说不让太医看,而是不耐烦的催促道:“既然来了,先给朕看。”
柳太后忙问:“皇上哪里不舒坦?”
云轩脸色有些尴尬,轻声说:“朕后面长了几颗痘,一坐下就微痛,想让太医给瞧瞧,又实在不方便,还拖着呢!”
染染心说:活该!不定哪个臭女人给传的呢!
可是她依然垂眸不语,直接视他如空气。云轩的眸光飘过她,正要开口,柳太后说:“魏太医,你赶紧的给皇上看看,小病也拖不得,一拖就拖成大病了。”
魏太医忙说:“请皇上解开衣衫,让臣看看痘的形态。”
云轩伸手去解衣袍,又看了染染一眼,染染红了脸,头埋的愈发低了,云轩冷哼一声问:“难不成让朕当着这么些人脱个精光?”
柳太后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指指旁边说:“你们去偏殿看完了再回来。”
云轩这才冷哼一声,站起身大步向偏殿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嘱咐:“田宝贵,给朕守好了,无朕口谕,任何人不得出入,若是让人进出,朕剥了你的皮!”
殿门前的田公公忙大声应着,云轩带着魏太医进了偏殿,片刻便出来了。
“怎么样?”柳太后忙问。
魏太医擦擦额头的汗禀报道:“太后放心,皇上只是批阅奏折坐的太久,湿气聚集所致,只需往后注意些不要久坐,再洗几次药浴即可。”
柳太后松了一口气,忙让魏太医给杜染染诊脉,云轩也并未阻拦,平静的喝着茶等着结果。
染染心底冷笑,一手放在自己另一只上臂处,暗自震动经脉,让通往自己手腕的经脉呈现乱象,这样,任魏太医医术再如何好,也诊不出真实的月份来。
果然,魏太医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却马上恢复了坦然,片刻,松开手,轻声回禀道:“回皇上,回太后…….”
魏太医卡壳了,因为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来称呼杜染染。
柳太后明了,忙小声提醒道:“杜小姐。”
染染的眼神眯了一下,心底愈发冷了。杜小姐?儿子说她是云王妃,他娘说她是杜小姐,若是皇上醒了说她是什么?世子妃?嘁!
“杜小姐脉象平稳,身体还好,只是有些劳累,休养几日便会恢复。”
柳太后咳嗽了一声,眸光投向魏太医,他马上懂了,轻声禀告道:“杜小姐已经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日后定要时时刻刻小心着,多进补一些食材,一些该防的要防,该忌的要忌。”
他话里的意思柳太后懂,宫中人心险恶,毒是害人之首,多少皇嗣和皇妃,都是命丧在一个“毒”字上,魏太医的意思,是要防止小人暗算。
柳太后大喜,六个月?六个月的时候杜染染还在云州军营,而云轩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到的,这不就足以说明,孩子是云轩的吗?
柳太后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看来,流言不实,染染是被人冤枉了,怪不得她那么生气。这也不奇怪,宫里这样被诬陷、被流言害过的女人和皇子还少吗?
云轩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染染却懵了。
这姓魏的家伙,他也太神了吧?她震乱了自己的经脉,他都能诊出她怀孕的月份?这这这……这家伙不是人,他简直就是华佗在世!太没天理了,怎么可以这样?她的气还没出呢!她还想要气一气这对母子呢!
染染用极度仇恨加极度崇拜的复杂目光狠狠瞪着魏太医,魏太医似乎是感觉到了,战战兢兢的俯首下跪道:“微臣这就去开几方护胎的药,让人给煎上。”
云轩摆摆手:“你去吧!”
柳太后兴奋的对身后的人嘱咐:“快,有赏!重重的赏!”、
云轩没有那么大的惊喜,不过是脸色轻松了几分而已。染染还呆呆的望着离去的魏太医,半天醒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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