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死亡之城
夏宇柏没说错,夜天凌是没事,有事的是元晟睿。他和夜天漓奉命去偷袭流云国,谁知却中了埋伏,逃跑的时候为了救夜天漓中了一箭,此时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王爷,箭上有毒。”房军医看了一下伤口,神色大变。
“真是卑鄙,竟然在箭上抹毒。”夜天漓咒骂着,回头看见房军医还没动作,冲着他吼道:“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想办法医治。”元晟睿是为了救他而受伤的,如果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真得会内疚一辈子的。
夜天凌按住夜天漓的肩膀,他知道晟睿受伤,天漓的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现在乱发脾气是没有用的。
“房军医,你放心医治吧。”
虽然夜天凌让他放心医治,但是房军医的压力还是蛮大的。两位王爷同时在场,伤的还是一个侯爷。若是一个不小心,让侯爷一命归西,那他也是性命堪忧啊。尤其是漓王殿下,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房军医偷偷瞄了他一眼,想不到平日温文儒雅的漓王殿下,发起脾气来竟然这么可怕。
房军医屏息凝神,先给元晟睿喂了丹药,压制他体内的毒性,再拿起一把烧红了的匕首,比划了一下伤口,将肉割开。昏迷中的元晟睿还有一点意识,感到疼痛后闷哼了一声,差点把房军医吓死了。房军医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摒除杂念,专心处理元晟睿的伤口,不敢有任何马虎。
握上箭矢,房军医一用力,箭被拔了出来,但随之喷出的是源源不断的鲜血,溅了房军医一脸。站在一旁的夜天凌和夜天漓也溅到了几滴。虽是几滴,也足以让夜天漓差点失控,还好有夜天凌抓住他。
房军医拿了几块白布压住伤口,但很快的,白布也染上了元晟睿的鲜血,变成红通通的一片。夜天漓死命地盯着那些被染红了的布,只觉得很刺眼。
“王爷,侯爷失血过多,恐怕……”
夜天漓没等房军医说完,大步一跨,捉住房军医的领子,怒言道:“恐怕?恐怕什么?本王告诉你,若是元侯爷有什么不测,你就等着给他陪葬!”说完手一松,房军医立刻瘫在地上。
“王爷,臣曾经读过一本古书,里面提到过,若病人失血过多,找人渡血可保一命。只是这个方法从来没有人试过,不知道可不可行。”房军医不确定地说道。
“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房军医,别犹豫了,就用本王的血吧。”夜天凌冷静地说道。
“不,四哥。晟睿是为了救我而受伤的,应该用我的血。房军医,用本王的血。”夜天漓撩起袖子说道。
“王爷,这渡血之人的血必须和侯爷体内的血不会相互排斥,才能输送到侯爷体内。否则,侯爷会因为产生排斥现象陷入长期昏迷。”
“那还等什么,先看看本王的血适不适合。”
“王爷,属下也愿意渡血给元副帅。”本来因为关心元晟睿的伤势的几位将军进入帐篷,向了解一下情况,谁知道听到了这件事。
“属下也愿意。”大军也因为担心元晟睿,因此全部人都集中在帐篷外。
“好,如此就请房军医尽快找出适合渡血的人选。”夜天凌说道。
经过一番测试,房军医终于找出几个适合的人选,其中一个就是夜天漓。
渡血完毕后,房军医再次诊脉,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王爷,侯爷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要再休息几天,就可以下床了。”
听到房军医的话,夜天漓终于松了一口气。
“辛苦房军医。”夜天凌淡言道。
“这是臣应该做的,王爷若无事,臣就先下去煎药了。”房军医行礼后就退下了。
夜天凌走出帐外,面对一张张担忧的脸庞,扬声道:“谢谢各位兄弟了,元副帅已经脱险了。”
“耶!”顿时,帐外一阵欢呼。
“但是,”夜天凌刚说了两个字,大军就开始安静下来了,“天朝和流云国的仗还没有打完,所以我们一刻也不能放松,而且还要比以前更加警惕,因为我们这次的对手比以往都要厉害。但是本王答应你们,无论对手是谁,本王一定誓死将他们赶出天朝的国土,保护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家人。”夜天凌的音量跟平常一样,却听得让人激昂沸腾。
“誓死驱除敌军!”不知谁带头说了这一句话,其他将士也附和着。
“誓死驱除敌军!”……
大军的声音洪亮有力,响彻了湛蓝的天空,撼动了脚下的大地!
凌王府失火了!
半夜,凌王府的柴房突然起火了,火势很大,一直向凌王府的西边蔓延,烧红了半边天空。
没有人知道火种是什么,只知道有人察觉的时候,火已经烧到了林箐儿的院子。
夏挽烟和青珂赶过来的时候,下人们正忙着救火。茹芸在门口走来走去,表情看起来很焦急。
“茹芸,出什么事了?林姑娘呢?”
听到夏挽烟的声音,茹芸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说道:“王妃,奴婢求您了,救救箐主子吧。箐主子,箐主子还在里面呢!”
夏挽烟和青珂闻言大骇,下人们已经在救火了,可是火势还是很大。夏挽烟沉吟了一下,准备冲进火场救人。
青珂被夏挽烟的举动吓到了,连忙拉住她,劝说道:“王妃,现在火这么大,你不可以进去。”
“林姑娘可能昏迷了,如果我不进去救她,她就死定了。”
青珂犹豫了一下,说:“我去。”环顾四周,抢过下人刚提过来的水,往自己身上一凛。深秋的夜晚是很冷,冷水倒在身上,让青珂打了几个寒颤。但是她顾虑不了那么多了,转身一跑,冲进了火场。
夏挽烟完全没有想到青珂会这样做,见她冲进火场,不由得为她担心。
茹芸本来还怀疑这场火是夏挽烟派人放的,毕竟夏挽烟一嫁进王府,林箐儿失踪了。后来夏挽烟失踪,林箐儿回来了。现在夏挽烟回来了,林箐儿的院子就着火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但是刚才看到夏挽烟想冲进火场救人的举动,茹芸心中的怀疑也就消失了。
夏挽烟见青珂这么久还没出来,心都提到嗓子口了。想再冲进火场,谁知这次又被人拦下了,不过这次拦住她的是茹芸。
“王妃,珂姐姐已经进去救箐主子了。你再进去,要是出事了,谁来救你?”
这时,有人喊起来:“珂姑娘出来了!”
夏挽烟和茹芸同时望过去,青珂是出来了,后面还背着林箐儿。夏挽烟和茹芸连忙靠上去,将林箐儿放在地上。待她们看清林箐儿的模样时,茹芸当场就哭了,就连夏挽烟也难掩讶异之色。林箐儿的脸已经被大火烧伤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若不是茹芸认得她身上的衣物,她们根本不敢相信这已经被毁了容的女子就是林箐儿。
青珂说,她找到林箐儿的时候,林箐儿正被一根大柱子压着,身子根本无法动弹。
青珂说,她救下林箐儿的时候,林箐儿已经没气了。
本来王府死了一个妾侍,这对有着浓重阶级观念的天朝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夏挽烟还是请来了德高望重的高僧,为林箐儿做了一场法事,希望她早登极乐。林箐儿准备入殓的那一天,凌王府来了很多人,大部分人都是看在凌王妃的面子上来的。
因为林箐儿只是一个妾侍,所以她的名讳根本不会记入皇室的玉碟,更别说想要进入皇家陵园。夏挽烟为她找了一块风水宝地,这让很多人都十分不解。为什么夏挽烟可以对自己丈夫的妾侍这么好?莫素鸢也问过夏挽烟这个问题。当时夏挽烟看着林箐儿的灵牌,只说了一句话。
她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没错,没有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尤其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夏挽烟。但是,林箐儿是在夏挽烟嫁入王府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她是后来居上的。若真得要比,她不过比林箐儿多了一件东西,那就是夜天凌的心。如果真得要论先后,夏挽烟才是第三者。现在林箐儿死了,她又何必跟一个死人计较呢?
林箐儿入殓的第二天,有人在渡头看见她了。容貌未变,同行的还有一名男子和一名女子。男子是七煞宫宫主仇剣天,而女子就是冥衣楼的护法影姬。
“谢谢你,其实箐儿失忆,并不是一件坏事。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也挺好的!”仇剣天神情地望着林箐儿,对影姬说道。
“真得不后悔,七煞宫这么庞大的组织,你真得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影姬问道。
仇剣天握住林箐儿的柔荑,脸上的笑容异常温柔,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七煞宫的宫主。
“其实在江湖打滚了这么多年,我也有点厌倦了。如今可以退下来,陪自己喜欢的人去游山玩水,想想也觉得幸福。再说了,七煞宫也不算完全解散,只不过是归属到冥衣楼名下。”
“既然你这么看得开,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希望你和林姑娘能够幸福!”影姬真诚地祝福道。
“谢谢!”拿过林箐儿手上的包袱背在身上,扶着她上了船。他也不知道林箐儿为什么失忆,但是他一点也不介意,因为他们可以重新创造会意。朝岸上的影姬挥挥手,这一走,他就真得脱离了江湖,希望他和箐儿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待到仇剣天和林箐儿的船只走远后,魅姬才从暗处走出来。望着海面上那小小的黑点,松气道:“终于走了!”
“是啊,走了。从此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仇剣天这个人了!”
“凌王府也没有林箐儿了!”魅姬接口道,顿了一下,继续说:“我都没有想过仇剣天居然会去凌王府放火。”
“我也没想过,不过不管怎么样,事情都算解决了。”望了魅姬一眼,说:“我们回去吧,仇剣天把七煞宫归属到冥衣楼名下,我要回去处理一下,而且楼主今天也应该会传来消息。”
“好!”
身处深宫的莲妃听闻凌王府失火,还烧死了一个侍妾,心中大骇。夜天凌刚走,夏挽烟就失踪了;等到夏挽烟回来,凌王府又失火了。不管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但现在涉及到夏挽烟的安危,她就不能马虎。出了雪莲宫求见天帝,希望他能批准让夏挽烟进宫居住一段时间,直至夜天凌回来。
这是莲妃第一次主动踏出雪莲宫求见天帝,天帝一听,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还立即让李寿去凌王府宣读旨意。圣旨的大意是:即日起,夏挽烟搬回清平宫,直至凌王殿下返回京城。
对于天帝的旨意,夏挽烟并没有反对。正如影姬所说,皇宫是目前较为安全的地方。若她呆在皇宫里,夜天清也会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虽说她现在很少出门,夜天清找不到机会,但是意外的事,谁也说不准。接了旨,和青珂收拾了几件衣物,便随着李寿进宫去了。
进了皇宫,夏挽烟先到天帝面前叩谢皇恩,之后再到雪莲宫给莲妃请安。莲妃留她用了晚膳,又交代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才放她回了清平宫。
清平宫的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因为有宫女定期过来打扫,所以看起来还算干净。
深夜,夏挽烟和衣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盘旋她和夜天凌的片段。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爱,之后成亲、游玩,到现在,他离开自己上战场打仗。夏挽烟抱着被子,侧身望着窗外的明月,低喃道:“四哥,你还好吗?”
“烟儿,你还好吗?”夜天凌负手站在洛城的城楼上,抬头看着空中悬挂着的那一轮明月。
“四哥。”夜天漓也走上了城楼。休息了几天,元晟睿的伤势也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这件事让他轻松了不少。瞥着夜天凌眸底涌现出来的浓浓思念,问:“四哥在想四嫂吗?”
“母妃让人送了信过来,凌王府失火了,林箐儿死了。”
“那四嫂没事吧?”夜天漓追问道,心里有些奇怪,虽说现在京城的天气是很干燥,但是也不知道无端端起火吧,除非有人蓄意放火。
“烟儿没事,母妃向父王请了旨,让烟儿住到皇宫去了。”
“那也挺好的,皇宫有层层禁军把守着,最起码比外面安全。四哥,你可以放心了。”眺望远方,那是流云国的营地,心情有些沉重,这几日他们和流云国交了很多次手,但战局一直都僵持着,没有任何进展。叹了口气,“四哥,这场仗,你怎么看?”
“流云国现在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猛口,因此他们国都的防守肯定很薄弱。从明天开始,我们兵分两路,你和其余几位将军带着一半的兵马去国都,直捣黄龙,我和晟睿继续留在洛城和刘藻翰旋。”
“四哥?”夜天漓诧异出声。
“我是主帅,留下来可以分散刘藻的注意力。我给你50天的时间,50天之内,你一定要让流云国国都打乱,逼迫刘藻不得不收兵,退回国都。”
“四哥放心,天漓一定完成任务。”这是他第一次带兵,他一定不能失败。
“万事小心!”
第二天,夜天凌主动出兵和刘藻交战,分散他的注意力,好让夜天漓能带兵离开洛城,赴往流云国。
夜天漓坚信,自己能在50天之内拿下流云国国都,然而他低估了大自然的力量。想要到达流云国必须穿过死亡之城,死亡之城是指一片好大的沙漠。在沙漠里,他们时不时都会遇到一场风尘暴,沙土漫天飞舞,迷失了大军的眼睛,也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很多将士都坚持不住一一倒下了,就连夜天漓自己也感到筋疲力尽,嘴唇已是干裂破损,多日未进水的他已是唇干口燥,声音沙哑地连说话都说清楚了。可是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连他都放弃了,那他们全部人都会死在这里,而夜天凌他们也会因为他完成不了任务丧失了性命。天朝和流云国的这场仗,也会以失败告终,他成为了千古罪人。所以他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凭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夜天漓用佩剑撑着自己站起来,扯开嗓子大喊,声音嘶哑地厉害,“大家站起来,全都站起来。”
听到夜天漓命令的将士们开始艰难地挣扎着站起身,有些站不起来的就干脆瘫在地上,假装没有听到夜天漓的话。
夜天漓也看到了,开口说道:“我知道大家都辛苦,很累。可是大家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在这里倒下了,我们就永远走不出这片沙漠了,而凌王他们也会因为我们的放弃打了败仗,到时候,天朝就会遭到流云国的入侵。我们一生所承诺要保护的家园也会因此而遭到破坏,我们的家人也会因为我们的放弃遭受到不幸。这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死一般的沉默,良久之后,有一名士兵主动站了起来,大喊:“我不愿意,我要保护我的父母。”
“我也不愿意。”另有一名士兵站起来。
“我也不愿意。”
“我不愿意!”陆续的,一个个士兵都站了起来,有些实在太疲惫的,就靠着其他人的搀扶,也站了起来。
“好,为了我们要保护的人,我们继续前进!”夜天漓以剑撑地,顶着风沙继续往前走。
尾随其后的将士们也两两搀扶,彼此走出这号称死亡之城的沙漠。
一个多月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片大大的绿洲,像频临绝境的人突然看到了希望,挣扎地跑向那片绿洲,贪婪地享受着它的甘露。
夜天漓也绽放他这一个多月来的第一个笑容,奔向那片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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