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凤殷然安排客房的时候,君闲本着主随客便的君家传统美德,特意指着满园的房间任由凤殷然来挑选。结果凤殷然看了一圈,最终选了那间名为悉茗的客房。作为东道主的君闲盯着他门口那丛花期未至跟杂草没什么分别的六月雪看了许久,才想起来上次住在这间房里的,好像就是沧爵国那位七殿下方临渊。当即也没敢说别的什么,知情识趣的装作并不知情。
被宁西楼从遣星阁总部一路揪到药王谷的墨兮,此时正站在凤殷然房外不远处等候。自从两个月前,凤殷然传回要到药王谷的休养的消息之后,阁中就炸开锅一样踊跃报名要前来迎接。奈何荣韶国内如今事务繁多,凤殷然又叮嘱过他段公子和翾少爷在谷中的消息不能有其他人知道,墨兮无法,这才压制住差点为了差事大打出手的几个星使,打算先处理完各种琐碎事情,再赶紧亲自过来接阁主回去。
墨兮自己也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将近两个月。几天前,就在他打点好行装,准备亲赴北疆药王谷的时候,遣星阁中却来了一位稀客,正是如今隐居在冰雪韶华谷外的飔肜宫前任代宫主、如今的大长老宁西楼。
虽说墨兮对这位不常见面的宁前辈很是崇敬,但是既然阁主有令在先,他自然不会向宁西楼透漏半句关于翾少爷和段公子的消息。宁西楼见在遣星阁中问不出个究竟,只打听出凤殷然的所在,这才退而求此次决定亲赴药王谷。因为顺路,墨兮便自告奋勇要为宁西楼雇佣车马,谁料却被宁西楼扯着一路疾驰,跑死了三匹良驹,星夜兼程的来到了药王谷。
因为宁西楼有事要单独与阁主相商,推辞了君谷主品茶邀约的墨兮便独自站在院里等候。虽然一进药王谷中,君家上下就反复对他强调谷中机关繁多不要随意乱动东西,但是墨兮在院中站了良久,仍是没有瞧出这些普通的花花草草有何稀奇。只不过不知是不是阵法的效用,屋里屋外的隔音很好,以墨兮现在的耳力,竟也听不到阁主与宁长老在房中说了些什么。
“你是墨兮哥哥?”
听到身后的响动,墨兮本以为是君家下人没有理会,不料却被人叫出了名字。他诧异回头,只见一个穿着蔷薇色百褶裙的妙龄少女从院子门口快步走了过来,鬓边簪着一朵娇嫩杏花,正是翃景晋家的大小姐、晋星葶。
墨兮皱了皱眉,一眼瞧见晋星葶璎珞项圈中间那块通透翡翠飞星佩,嘴角公式化的微笑便也散了个一干二净。“原来是晋家大小姐,幸会。”
晋星葶哪里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冷漠和不屑,只是父亲这么痛快的答应她的出行,另一半的原因本就与眼前这个人有关,现在确定了这人的身份,哪怕晋星葶再不情愿,此刻也得对墨兮笑脸相向。“墨兮哥哥何必见外,叫我星葶就是了。”
见墨兮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晋星葶咬了咬牙,硬扯出一丝大方得体的微笑,走到近前说道:“星葶听父亲说起过,墨兮哥哥现在是名动天下的遣星阁总管,地位只在阁主之下,平日里想必琐事繁多。可是念在父亲和祖母年事已高,墨兮哥哥好歹也和琴兮哥哥一同,抽空回家中探望一下,尽尽孝心吧。”
“孝心?”墨兮听她说的义正词严,不禁嘲讽的一笑,“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兄弟二人,与翃景国的晋家有什么关系?又该尽那一门子的孝心?”
那双带着怨怒的眼睛,和久远记忆中的差别甚远,晋星葶吓得退了一步,原想伸出去扯墨兮衣袖的手不由缩了回去。“墨兮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和琴兮哥哥可都是父亲的儿子,身上流淌的也是晋家的血脉啊。”
“呵,看起来你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只怕是晋家当家有话要你带来给我。”双手抱在胸前,墨兮望着面前露出怯意的娇美少女,念及她幼时赠金祝他们兄弟远行之恩,终究是不忍对她太过冷厉。“既然在这里遇上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了,说完也好早点回翃景国交差。”
晋星葶抿了抿嘴唇,临行前父亲晋庭殷切交代的那些话,在眼前的这个人面前,居然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来。“是晋家对不起你们,墨兮哥哥,你……你在荣韶过的还好么?”
听了她那句话,墨兮脸上的肃然终于稍有缓和,却依旧板着脸道:“当然好,至少荣韶国的人,不会认为双生子就是妖邪。”
鼻子莫名有些酸涩,晋星葶望着对面和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竟有些莫名的想要哭泣。在他们翃景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双生子被视作妖邪降世,必须在刚生下来的时候烧成灰烬,否则必然会给全族乃至全国带来灾祸。当年墨兮和琴兮的母亲何氏,为了保住自己的两个孩子,只好谎称生下的只有墨兮一人,而偷偷将琴兮藏在乡下。起初她隐瞒的很好,可惜到墨兮十岁的时候,琴兮的存在还是被人知道了。晋家的家主晋庭,为了自己和全族的利益,不得不选择亲手烧死自己的这两个儿子。在何氏的拼死努力下,最终将两兄弟送进了离开翃景的商队,而她自己则被族中处罚,活活烧死在了宗祠里。
那个时候晋星葶还小,对大人们的做法和惶恐根本无法理解。她只是单纯的舍不得墨兮哥哥离开,又担心他在外面没有饭吃,瞒着父母将自己攒的那些压岁钱都悄悄给了他们。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若不是有心惦记,父亲也未必能追查到墨兮如今做了遣星阁的总管,而琴兮则跟着景曜会行商。可是恐怕晋庭再怎么补救,也挽回不了横亘了杀母之仇的这份父子亲情了。有时候,晋星葶难免恶毒的想,父亲一生再无儿子,不知是不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今时今日,他又怎么能有颜面再以骨肉血缘相要挟,来向这两位兄长要好处呢?
“星葶这次没完成父亲所托,难免他会再派人过来。”晋星葶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中的泪水,努力对墨兮展颜一笑,“不管是他要消息也好,求商机也好,两位哥哥只管不要理会就是了。”
对于晋星葶,墨兮并不想迁怒。只是看着她颈间,那象征晋家嫡系身份的翡翠,难免让他回想起生母的惨死,和曾经颠沛流离、差点被人卖入妓馆的过往来。“这支笔是遣星阁中特制的,你无论何时拿出来,都可以向我求一个愿望。就当我报答你当年的相助之恩。”墨兮说着,扭过头去,“就算你不说,我和琴兮也绝不会再和晋家扯上瓜葛。你……速速回去吧。”
他说完,见宁西楼从屋中推门出来,便不再理会晋星葶,转身往凤殷然的房中走去。宁西楼经过自己身边时,墨兮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煞气,不由向旁边又避了避,只点了点头,没敢与他说话客套。
“阁主。”匆匆进了内室,墨兮一看到脸色苍白的凤殷然,表情立马就变了,“阁主你的伤怎么样了?你的武功……”
“身上的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武功废了恐怕三五年内很难恢复……”眼见墨兮听了这话眼圈都红了,凤殷然连忙道:“墨兮你不必担心我,左右我惑心术还在,足以自保的。”
哪知他不说还好,说了反倒更惹墨兮伤心,眼里的泪水差点就落了下来,让凤殷然说了半天好话才劝了回去。“轸宿是怎么当差的,竟然让阁主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差错!回去我就把他调去极北荒凉之地去!”
知他素来最有分寸,凤殷然也不急着替轸宿求情,只笑道:“你大老远的过来,难道只为了跟我说这个?还不赶快把这两个月来的大事都说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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