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星阁派出去的探子还没把皇贵妃小产的原委打听明白,凤殷然却已经收到传讯,被胤帝关入死牢里的太子纾颜屏羽,竟点了名要见他一面。
虽然也能算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窗,但是凤殷然一直对纾颜屏羽不待见倒是宫中上下心照不宣的,众人都知道太子与望舒侯之间关系一般,却没想到太子入狱之后连太子妃等人都不肯见,偏偏就指名道姓地希望凤殷然能去探望,倒让旁人有些疑惑。
作为当事人的凤殷然闻听来报后,只是皱了皱眉头,便换了衣服往死牢里去了。这般做法倒不是他对纾颜屏羽有多少同情,不过是想从纾颜屏羽口中,问出事情的真相罢了。凌晏在云杉岭里遭了埋伏,珍宝库里那件能够代表少素翾皇室身份的信物却不能不取,所以遣星阁和飔肜宫中的精锐尽出,全跟着少素翾和段紫漪去寻宝藏去了。故而坐镇京中的凤殷然身边只能让亢金龙和心月狐时时跟着,倒也省了不少人力可以安排别的差事。
死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纾颜荣虽是一时气急,倒也没忘了纾颜屏羽是自己唯一的儿子,又是一国的太子,如何能与凶神恶煞的死囚们关在一处,便将他安排在了死牢中一个单独的牢间里。凤殷然赶到的时候,狱卒也没敢在他面前废话什么,毕恭毕敬的给他打开了牢门,还让人搬了把太师椅来给凤殷然,可见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胤帝是断然不会真的降罪太子的。
“我以为你不会来。”纾颜屏羽倚在墙边角落里,虽然狱卒给他找了两床干净的被褥,却还是驱散不了他心底的寒意。凤殷然能闻到他身上有股极重的酒味,但是瞧他的神智倒还十分清醒,只是脸上的倦意颇重,重到连精气神都萎靡了。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尽管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凤殷然还是如是说道,不是因为他有多相信和了解纾颜屏羽的为人,而是他不敢低估方竹的聪明。“就你笨成这个样子,还心软得一塌糊涂,害死一个未出生的兄弟,只怕你连想都没想过。”忍不住又讥讽了一句,凤殷然窝在太师椅里,不知怎么地竟想起了小时候在文华殿伴读的日子。那时候他还不是望舒侯,陆墨尘家的雪芯妹子还没有嫁作太子妃,方临渊还是荣韶国的质子,父亲和师父也都还在世……垂眼敛去眸中的伤感,凤殷然不禁苦笑,或许是纾颜屏羽再不似从前那般生机勃勃、精力旺盛,总让他忍不住对过往生出一分感怀来。
似乎没想到凤殷然会了解他的想法,纾颜屏羽有些愣怔,不由直勾勾地盯着凤殷然,神色迷惘不晓得是不是也想起了那些回不去的从前。“我找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与皇贵妃联手的人,是我三皇叔晋阳王。”
方竹私下里同假的晋阳王有联系,凤殷然是有耳闻的。不过纾颜荣没发现,他自然不会去挑明,毕竟假晋阳王虽然不好掌握,却是个对付胤帝极好用的一步暗棋。“你竟不求我助你出去?”点了点头示意纾颜屏羽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凤殷然见他不言不语地缩回角落,不由好笑地问道。
“出去?”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纾颜屏羽低声笑了良久,忽然抬头望着凤殷然道:“你以为,我还能出得去么?”
被他脸上的颓废感染,凤殷然蹙了蹙眉头,虽然他向来对纾颜屏羽没什么好感,但是从血缘关系来讲,纾颜屏羽毕竟是他姑姑凤竹的儿子,而他也自然而然该叫纾颜屏羽一声“表哥”才是。“你是胤帝膝下唯一的子嗣,他对你宠爱还来不及,哪里真的会要了你的性命。”凤殷然叹了口气,竟是难得的在纾颜屏羽面前放软了语气。
许是听出他语气里的关心,纾颜屏羽忍不住笑道:“没想到在我打算自我了断的时候,宽慰我的人竟然会是你。”也不顾凤殷然听了他直白的话语之后如何惊讶,纾颜屏羽笑着笑着,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带着三分怅惘,七分感伤,“凤殷然,好歹咱们也是同窗一场,我最后给你一句忠告,千万不要太过相信方临渊……”
见凤殷然立刻脸色一变,纾颜屏羽却只当没有看到,继续说道:“他是我此生最割舍不下的人。事到如今我也不用瞒你,我承认,我对临渊有种不敢言明的痴迷和喜爱。可是我是荣韶的太子,而他那时候是沧爵的质子,能做朋友已是万幸,我根本不敢奢求什么。待到他遇到了你,就更是绝了我的痴心妄想……”
他说的这些,凤殷然多多少少猜到过,只是方临渊一直对纾颜屏羽的感情视而不见,凤殷然也就顺着他的意思装作不明白。如今由纾颜屏羽自己讲来,终是带了些许求不得的悲凉。凤殷然正听得心中微酸,却闻得纾颜屏羽话锋一转,苦笑着说道:“若不是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被我发现方庭梧的死都是临渊一手策划,再嫁祸给我,我只怕到现在还在内疚为何会不小心害死了他的兄长……”
“方庭梧的死不是意外?”来参加三国结盟的方庭梧莫名其妙的主动当着众位宾客的面邀请纾颜屏羽比武,最后死在了纾颜屏羽的剑下,害得纾颜屏羽被胤帝圈禁了三个月,却使得方临渊得以名正言顺的回到沧爵国去。当初凤殷然不过是感叹此事太过顺利,仿佛上天都有意帮助方临渊。哪里会想到这件事的背后,居然是方临渊一手策划。
见凤殷然一脸不信,纾颜屏羽不禁摇头笑了起来。“你果然也不知情。”那事他最初不过是猜测,没想到后来真的让他有机会得以证实,只不过真相的来源不能透露,他也是一时心中不安,才会出言提醒凤殷然,却也没想过他会真的相信自己。“以你的手段,想知道的话,总会查出些蛛丝马迹。若是真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好歹也还我一个清白。”他说着慢慢闭上了双眼,声音里带了些骄傲,“孤累了,望舒侯回去罢。”
纵然是犹豫心软,但是纾颜屏羽终是一国太子,得天独厚的皇家贵气乃是娘胎里带的,泯灭不掉。凤殷然一时也懒得去想他话里暗示了些什么,瞳眸中的酒红色光华忽然一闪,原本清泠的嗓音里多了一丝魅惑,“想想雪芯肚子里的孩子,无论你做不做得了荣韶之主,你都是他们母子的天。”
见纾颜屏羽浑身一震,显然是听了进去,凤殷然便也不再多说其他,转身敲了敲牢门,让狱卒开门领他出去。惑心术对被催眠的人心神伤害极大,念在纾颜屏羽是姑姑凤竹的骨血,凤殷然终究是良善了一回,没有直接动用惑心术改变他的想法,而是对他下了个粗浅的潜意识指令,让他不至于真的在牢中不声不响地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出了阴森的死牢,重新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凤殷然缓了片刻,才对陪他前来的心月狐说道:“狐狸,让墨兮把方庭梧的死因好好查一查,一点一滴的线索,都不要漏掉。不行就传信给在沧爵国的轸宿,就算闯进陵墓开棺验尸,也要查出方庭梧的真正死因!”
虽然不明白阁主为何突然想起了死的稀里糊涂的沧爵国先太子,心月狐见凤殷然面色不善,还是毕恭毕敬的应了,着手安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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