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轻尘,是他年少记忆里的一部分,他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既知应该对她有所距离,也不曾打过要靠近几分的念头,但对于她的消息,神经却不自觉地更加跳跃,自然而然地便更加关注。他知道,她是他心底的一个秘密,未必与情爱有关,但却朦胧珍视。
这要在以前,贺达对容和还是颇为敬佩的,但如今贺达受了日逐王的封号,按身份地位,与容和是不相上下的。
容和却懒洋洋地抹起一丝笑,双眼微眯:“天机不可泄露。”
克拾拉脚程之快是足以让人诧异的,所谓千里良驹汗血宝马都不及克拾拉万分之一,它黝黑的身影冲进雅拉境内,犹如一道闪电一般,让人措手不及。
整个雅拉都处于一片萧条之中,一路上便见满目疮痍,入了雅拉部落,岩止便见到从王城带来的精锐队伍都驻扎在部落外围,架着的火焰一刻也不曾熄灭,每一个人都显得疲惫极了,看来这半个月应该是一刻也不曾好好休息过,他们带来的草药所剩不多,一眼看去,他没有见到那个小女人的影子,就连莫的影子都不曾见到,甚至没有人发现他们去了哪。
这些正忙着救人的勇士们见了岩止,都惊讶不已,他们的眼中无一不充斥着血丝,此刻眼中却满是光彩,脸上写满了敬畏,他们刚欲向这个匈奴帝国至高无上的王者行礼,岩止却已经淡淡地抬起了一只手,淡漠威严的眼光扫过,示意他们不必行礼,救人之事是争分夺秒,勇士们愣了愣,面带惶恐,却也只好继续埋首配药救人。
岩止一路往里走,偶尔能见到烧到只剩下灰烬的残骸堆在一起,克拾拉也是东张西望地踱步跟在岩止后面,黑溜溜的眼睛倒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它见多了死人,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没有发现孟轻尘的影子,克拾拉有些焦躁不安,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变成了死人。
部落里面有封锁线,看来是那个小女人的杰作,将所有染病的牧民都隔离开来了,目光从这些七零八落地坐在地上,低着头,并不言语的人们头顶扫过,他的目光忽然一滞,停了下来,视线落在前方那道背对着他靠坐在草垛边的娇小身影之上。
岩止的瞳孔忽然一缩,那身形与轻尘一般,轻尘怕冷,大漠的寒冷总能冻得她手脚冰凉,为此她身上时常披着那件由黑狐皮毛所制的斗篷,此刻那件斗篷赫然正裹着那道娇小的身影!
她低着头,沉默地靠在草垛旁,让人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岩止手中狠狠一握拳,阔步上前,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心中虽是焦急,语气却极为耐心温和,生怕吓着了她:“轻尘?”
那沉默地坐在那的女子忽然听到了他的声音,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来,那一瞬间,岩止俊美的容颜上骤然被震住了,那张抬起的小脸消瘦得只有巴掌大,脸上的模样已经看不清楚了,因为她的皮肤是可怕的腐烂与疤痕,显然在好转之中,可依旧触目惊心,披头散发之下,唯独那双眼睛带着惊讶与茫然,一颤一颤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岩止震惊的神色渐渐地收敛,他深邃如潭的眼眸中,愈演愈烈的是浓浓的心疼与怜惜,就连他的手都在隐隐颤抖着,而他的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女子那张让人觉得恐怖的脸上,他盯着她的眼睛,察觉到她的恐惧,似乎想要试图安抚她:“别怕轻尘,我来了,染上的病会被治好的,容和若治不好你,我就摘了他的脑袋,就算治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的表情也不断变换着,疼痛苦楚,还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意,最终竟是什么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将这个受惊的女子轻轻地拥进了怀里,甚至一点也不在乎她可怕的皮肤弄脏了他身上的衣袍,岩止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只是不断地安抚着怀里颤抖的她:“别怕,轻尘,听话,我会让你好起来的,别怕,我不会将你丢下。”
从后山中下来的轻尘与莫一同往外走,就在此时,她的脚步忽然僵在了原地,怔怔地望着前方,殷红的唇轻轻一颤,漆黑清澈的眼中带着浓烈的惊讶与复杂,她定定地望着前方那再熟悉不过的高大修长的背影,他正抱着那个披着她的斗篷的女子,那女子说不出话来,只是被岩止吓得不住地颤抖。
轻尘愣愣地眨了眨眼睛,似在喃喃自语,无法动弹:“岩止……”
轻尘完全被吓傻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岩止,即使是当日他抱着她一起坠入悬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无措。
她的心微微抖动,石子坠入了波光粼粼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那涟漪以她的心脏为圆心,慢慢向四周荡漾开来,轻尘已经无暇思考了,她怔怔地站在了原地,然后好像被某一种神秘的力量所驱使,慢慢地,一步步地,朝那个即使她身染疫症面目全非也愿意张开臂弯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走去。
“岩止……”轻尘的声音带着些迷惘,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小嘴微微撅起,笔直笔直地站在岩止身后。
岩止的背脊微微一僵,那一瞬间,他的神色变化万千,英俊的脸上是错愕和欣喜交织着,他松开了那个被他吓得颤抖个不停的可怜的女子,慢慢起身,幽深的淡绿色光泽在他的眼瞳中越演越烈,好像被卷进了漩涡之中。
岩止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来,腰间忽然多出了两只白皙如藕的手臂,轻尘从背后抱住了岩止的腰,因为岩止太过高大的缘故,她将小脸贴在岩止的背上,看上去显得更加娇小了,香香软软的身子贴在他的身上,好似无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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