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满脸泪痕,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虽不是郝婉婉的亲生女儿,但她身上流着郝婉婉的血。血肉之亲,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好在,该死的人都没了性命。江府尽府被灭,江城和那位江夫人惨死在旁人的刀下。江城当了替死鬼,但他实在也该死。
说完这些,玉脂的双眼早已变得通红,她拉着江瑟的手哽咽道:“瑟瑟,都是过去的事了,好在你还活着。母亲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的。”这就够了,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你看,你还怀有身孕,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玉脂说着便含泪笑了起来。
江瑟擦擦脸上的泪,轻声道:“姐姐,那楚阳侯夫人……”玉脂即将嫁进楚阳侯府,她想弄清楚戚氏和郝婉婉的关系,以免玉脂被人欺负了去。戚氏再不敢反对玉脂和秦峥的婚事,但并不代表着戚氏不会寻玉脂的麻烦。
玉脂伸手擦去江瑟脸上的泪痕柔声道:“她,我能应付得了。戚氏和母亲是旧识,我还未出生时便和秦峥订了亲。当年母亲求助于她,她没理会,这一点无可指责。但是她为了自己的女儿,竟把你送入宫中。这一点,我无法原谅她。”
戚氏的外祖父一家在云州,戚氏在云州住过好多年。在这期间,她认识了郝婉婉,俩人算是闺中好友。郝婉婉被送到云州之后,便大病了一场,但她放不下她的小女儿,便向戚氏求助。
那时江城贪腐一事已被人揭发,戚氏和楚阳侯又急着寻找可以替代秦碧妩入宫的女婴,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戚氏不想插手江府的事,她想退了秦江两家的婚事。只是还未来得及退婚,江城便出了事。之后,郝婉婉去世,玉脂下落不明,此事便不了了之。
郝婉婉去世之后,玉脂才四五岁。下人们欺负玉脂年幼,便把玉脂卖到了烟花巷,旋即裹着不多的银两逃了。玉脂年纪虽小,但已经知道自己呆的到底是个地方。她没有办法,只能在冬夜洗冷水澡,因此落下一身病。
玉脂容色不俗,但谁也不敢碰一个身患痨病的女人。她为此躲过一劫,每日呆在厨房中干活,以及等死。直到后来秦峥把她救了出去,再然后,她见到了妹妹,她不想死了。
这些话,玉脂永远也不会告诉江瑟。
玉脂是个坚强的姑娘。江瑟心中微微一松道:“就像姐姐说的,我还活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毕竟,姐姐还是寻到了我。不过,如果她欺负你,你就来寻我,我们手上有她的把柄。”
永安帝对当年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本来就反对送婴孩入宫。不过,只要有人揭发出来,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楚阳侯犯的可是欺君之罪。
江瑟神色郑重,玉脂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好,如果我受了欺负,我会告诉瑟瑟的。”
离玉脂和秦峥的婚期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江瑟知道,玉脂在等着她,等着她生下腹中的孩子。她是玉脂唯一的亲人,玉脂希望她到场,她知道。自己的亲姐姐成亲,她怎能不到场呢。
屋内的两个女人聊得满面是泪,而站在外面的两个男人早已惊成了石柱。
李霁垂眸盯着脚下的青石板,神色冷峻。“戚氏不是我的母亲。”“我没有家。”他想起江瑟对他说过的话。他以为她在埋怨楚阳侯夫妇,谁知这其中还这么多的曲折。想到此处,李霁心中微颤。
秦峥脸上满是惊愕。他的妹妹,就在他身边。不,她是玉脂的妹妹,是他母亲父亲亲手送进宫的。
秦峥痛楚地闭上双眼,为了他的亲生妹妹,却牺牲了另一个无辜的女婴。都是楚阳侯府的错,所幸,她还活着。瑟瑟,她不仅是玉脂的妹妹,还是他的妹妹,永远都是。
李霁转身走到秦峥面前,低声道:“她们不想让旁人知晓,你就当没听到。”他虽是无意之间听到此事,但他并未移开脚步。以后,她会告诉他的。
秦峥身子僵在原地半晌,方移开脚步跟随李霁又回到了书房。
玉脂走后,江瑟缩在矮榻上,用被子裹着自己,神色呆滞,眼圈通红。如若搁在以往她得知郝婉婉是自己的母亲,最多只会伤感片刻。可是现在她好像明白了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就像此刻,她小腹中怀着孩子,她能感到它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
李霁进来后便看到江瑟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仿佛被人狠狠扯了一把,颤巍巍地钝疼。
“瑟瑟。”李霁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江瑟眼皮微动,掀开身上的锦被,朝李霁张开了双手。
李霁起身把她环入怀中,爱怜地亲了亲她的双眼。
“李霁,如果是个女孩,我们叫她婉婉好不好?”她不想让郝婉婉成为一个不可言说的忌讳,她要让她的母亲以另一种方式活在她的心中。她接受了郝婉婉,在这个世上,她不再是个孤儿。
李霁抚摸着她的发丝,他知道郝婉婉是她的母亲,虽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回了声“好。”
江瑟闻着李霁身上温暖熟悉的气息,心中无比安心,随即便把玉脂和她所知道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霁。
江瑟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李霁环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加大了些力道。
说到最后,江瑟嘴角弯起一丝笑意:“好在姐姐平安无事。”说着抬首望向李霁的双眸,深邃的目光正静静地注视着她,在那双眸子中,她看到了自己,“还有,好在我遇到了你。”
李霁心间微颤,贴着她的面颊,心底软成一片。
马车平稳地驶向楚阳侯府,车内一片安静。
玉脂把头靠在秦峥肩上,轻轻舒了一口气道:“瑟瑟是我妹妹,是我的亲妹妹,她却被……”说着玉脂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这些年所受的苦跟瑟瑟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秦峥轻柔地掰过她的脸,一一吻过她脸上的泪珠,艰涩地开口道:“阿锦,对不起。”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待她,还有瑟瑟。
玉脂猛地直起身子,双拳垂着秦峥的肩膀哭喊道:“你们对不住她,对不住她。”她一想到自己的妹妹从小就被人扔在那种地方,心中就止不住地涌起一股恨意。
“阿锦,对不起!”秦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玉脂发泄着,待她捶得累了,方重又把人抱在怀里。当年的事,是楚阳侯府的错,无论是玉脂还是江瑟,是秦家对不住她们姐妹俩。
玉脂知道这并不是秦峥的错,抬手抚了抚他的肩膀,轻声道:“疼么?”
秦峥闻言心底一松,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疼。都是我们秦家的错,你可以生个孩子,让它抢了秦家的一切。”父母犯下的错,都由他来承担。
玉脂不禁“呸”了一声,“不要脸。”说完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喜欢花刺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花刺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